玲珑佳人。

云在青天水在瓶。

【刀剑乱舞/乙女向/和泉守兼定】その笑みを、もっと

p.s.1*送给 @丞のゴロゴロ日記 的短篇,本来是打算新年贺文的……(。 

     2*cp为阿丞家的兼桑和她家女儿水无月澪,若有不适者请避雷。

     3*本意是写一个小甜饼一样的短篇……好吧请注意虐狗(?

     4*正文1w字,请耐心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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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六月踏破了粉樱与红榴,在渐渐升温的潮湿空气中昭示了它得意洋洋的到来。

晚饭后,和泉守兼定抄着手,悠悠闲闲地步于廊下。本想找找那白兔似的四处乱窜的自家审神者,步伐却又在视线逡巡后迟疑地停了下来。

“唔,果然还是再挖深点……?”

暮色四合后,廊缘的石灯依次亮起了幽幽的黄光。而夜色和微芒恰巧衬出了少女蜷成一团的身影,伴随窸窸窣窣的声响,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大写的“可疑”。

……再“挖”下去你可就该晋升成“夏夜本丸七大怪谈”的最新女主角了。

青年无奈地叹了口气,径自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踏过通向庭院的石径,故意踮脚以消足音,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了她背后。

还是抓住后领一把拎起来吧。思忖之后,他稍稍俯身,原本贴在背上的一缕长发顺势垂了下去。

本在思考问题的少女突觉耳廓作痒,奇怪地伸手挠了挠。

“……头发?”

等等,这个触感真的是她自己的发质吗?

她狐疑地抬起了头,正好撞上了和泉守兼定微微眯细的眼眸。

水无月澪:“……”

和泉守兼定:“……”

夏夜。虫鸣。幽光。

审神者手旁的小灯笼闪烁着橘黄色,此时毫无遮掩地漆在了青年略略讶异的俊俏容貌上。

她不由得脑子一懵:“啊——呜呜呜?!”

说时迟那时快,少女的尖叫即将被点燃的那一刻,兼定迅疾地用手掌覆上了她业已大张的双唇。

“喂,别瞎叫啊你!是我,和泉守兼定!你看清楚!”

“¥%*&#(和、和泉守)?!”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见她冷静下来,兼定松了口气,也跟着蹲下身来。放松之后紧接着便是一如既往的调侃,他故作摇头叹气,“你现在这副样子,要是被那群短刀胁差看见了……恭喜,你就是最新一代七大怪谈主角里胸最平的那个。”

“…………”

审神者只觉额角青筋“嘣”的一声。

把她涨红的小脸收入眼底,兼定十分享受地松开了手。

殊不知默不作声的少女早已怒不可遏,向紧紧握拳的右手灌注了所有力量,瞄准了他最松懈的时分,毫不犹豫地——

正中红心!

 

俗话说,人作死,就会死。就算这个定理放在非人的付丧神身上,也是同样成立的。

吃了一记“正义的铁拳”,和泉守兼定叫苦不迭地捂着鼻子,倒吸了一口冷气后才没有反射性地叫出声。

这家伙……对我下手也太狠了吧。

红衣青年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起了“为何自己的恋人会如此暴力”,下意识地偏头找寻她的身影,尔后意外地发现不知何时,少女已然坐在了离他十步之遥的地方。

场景转移至与庭院正对的走廊上,短发女孩儿气得鼓着脸颊,明明做出了一副“恨不能把和泉守兼定大卸八块”的表情,却又时不时地用眼角余光去瞟瞟他。而长发男人除了偶尔因痛而闷哼一声之外,亦没有任何“多余”的语句。

空气霎时间被异样的沉默挤满。

不过,这种无言的竞争总会有一方先投降。这次是自觉难堪的和泉守兼定。

“……你干嘛不理我?”男人仍旧捂鼻,声音听上去闷闷的。

“我——”刚吐出了一个字,她又飞快地闭上了嘴。捏着衣角的手攥紧又放松,少女朝着无人的那侧偏过了头去,“……生气!”

这气生得真是毫无架势。

“……那你干嘛还离这么远?”

“生!气!”

“你傻呀?”

“……你才傻呢!你最傻!你全家都傻!”

好似被激得竖起了全身尖刺的小刺猬,转头瞪眼一气呵成,她狠狠地棱了他一眼。

“不好意思,我全家就我一个。”男人好笑地斜晲着她,“哦对,还有你。”

“…………”

她只能被气得直翻白眼。

 

——这就是审神者水无月澪的恋人,和泉守兼定。

生来一副偶像巨星的好皮相,却分毫不似连续剧里那些温柔体贴的白马王子。

她正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当时虽说不觉得,可后来在脑内好好思索了一下“成为恋人”的种种过往,思来想去觉得“恋爱喜剧”四字里只有后两个字能够定义,心酸得泪流满面。

 

就这般保持着十步的距离,不知不觉间,她的小火苗也消得差不多了。

他们之间空荡荡的沉默又被此起彼伏的虫鸣塞满。正神游天外的少女不曾注意到青年做贼似的举动——呸!什么叫做贼!我不过是接近闹脾气的恋人而已!那是小心翼翼!

在心头拼命否定着自己的行为,兼定悄悄地挪了一步又一步。眼看着终于挪到了她身边,青年舒了口气,伸出五指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嘿,醒醒。”

“嗯?——哇?!你什么时候,不对,离远点!!”

可她的挣扎轻易便被他化解。和泉守兼定捉过她的手腕,故意缩短了距离,叫她动弹不得。

“和、和泉守……”

至近距离下的恋人早已失去了反抗能力,呼唤他的声音甜得像猫叫,惹得他轻轻笑了开来。

另一只手环过了她僵硬的腰肢,他又拉近了距离,近到鼻尖轻碰,她雀茶色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他。

少女从他眼眸里瞥见了慌神的自己,明明成为恋人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她还是不能做到像他这般游刃有余。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察觉到年龄上的差距,她不甘心地想着,便难得地轻轻咬了过去。

和泉守兼定愣了愣,这可是她难得一见的主动,思及此,不由紧了紧手臂,让她的身子离他更近。

于是,刚夺取的高地便被反手占领。

交错的气息渐渐升温。唇瓣交缠。舌尖相触,就连她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也被他尽数吞下。

男人的舌头遂灵活地挑逗,触感不同所带来的微麻感令她进一步丧失了理智。

潮湿的空气被情欲尽染。

 

——停!!

 

“……啊?”

和泉守兼定仿佛囫囵吞了个大鳖,目瞪口呆地看着气喘不停的少女推开了他坚实的胸膛。

难以预料的现实让男人忘记了如何回到方才,眼看着就能把怀中的小兔子扔去床上任他烹煮了,结果小白兔毫不留情就是一脚,踹得他都懵了。

“我……”她好容易喘匀了气,“我还有事没做完!今日事今日毕!”

兼定气笑了:“究竟什么事?”

“……呃。”

审神者难为情地挠了挠脸:“我向日葵还没种完呢……”

和泉守兼定:“…………哈?”

 

(2)

和泉守兼定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苦恼之中。

虽然用“前所未有”定义不知合不合适,反正他现在思考得脑袋大了一圈,一夜未眠的结果即使不会体现在付丧神身上,却依旧使这个青年活像是变了个人……不,变了把刀。

“和泉守——!”

循声看去,男人不由咋舌。

“啊,你刚才‘啧’了一下是不是?”少女全然不知兼定的烦恼,瞪大眼道,“清早八晨的你就‘啧’我!”

对此,他只是默默移开了视线:“……你想多了。”

“……?”她困惑地眨了眨眼,“和泉守?你怎么了?”

昨晚都还好好的呢,这一大早起来怎么就成这副模样了?

和泉守兼定张了张口,艰难地从喉中挤出了两个字音,面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没事。”

尔后落荒而逃。

独留审神者一人立于原地。

“他怎么了啊……?”

少女蹙了眉,喃喃自语道。无意识地朝天空望去,不知何时,蔚蓝穹顶已被蒙蒙铅灰侵蚀了大半。

似是下雨的征兆。

 

并未怎么把这事放在心上的审神者终于处理完了手头的文书,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今天买的杂志还没看完呢。”

少女说着拿起了手边的杂志。这是万屋特卖的周刊,休闲版里经常会刊载一些万屋新进的小商品,奇奇怪怪的什么都有——这不,这个月新登场的商品里,头号热卖便是一个典型的奇怪玩意儿。

“‘闪亮亮☆生长液’……?”

且不论这个取名的品味如何……

她向下看去,说明很简短,“不论是动植物还是人类,什么都能短暂生长至你想要的程度哦☆”……嗯?动植物?

猛地想起了昨晚刚种下的葵籽,她有些蠢蠢欲动,却又突然垂下了肩膀。

“‘短暂’啊……”那还是算了吧,等它慢慢生长好了。

打消了念头的少女正准备往下看,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密集地落在了障子门上,伴随着门外矮小身影的呼喊,吓得她“哇”地叫了起来。

“大将!!大将快开门哪!!不好啦!!”

手忙脚乱地攥着杂志起了身,审神者赶忙打开了门,迎面便扑来了药研藤四郎的焦急眼神。

“怎、怎么了?”

“和、和泉守老爷他,他快把萤丸最喜欢的小云雀的尾巴毛薅光了!劝他他也不听,那边萤丸被堀川老爷压着,实在不行了我们就只能来找您了!再晚点的话我怕有血光之灾啊!”

“………………欸?”审神者云里雾里地张大了嘴。

……哈?欸?和泉守兼定他,拔马尾巴毛?还说不听?

等等那个人究竟在干些什么啊?!!

被药研连拽带扯地领到了现场后,她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被堀川国广架住的萤丸。由于在本丸内“严禁除比试外的打斗”这一禁令,萤丸无法发挥原有的实力。再加上堀川在身高上略胜一筹,悲痛欲绝的小男孩只能在黑发少年的怀里乱扑腾。

而堀川国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制止住准备制造血案的萤丸,这时看见了审神者的到来,比起松了一口气更多的则是担忧:

“主!”

少女赶忙让药研上去帮助自己拖时间,虽说平日里她和萤丸关系不错,不过事关小云雀,她也不敢乱来。

大步上前,在和泉守兼定的身后站定,她又气又疑地俯下身,这才发现他腰间的秋水刃不翼而飞,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个盘腿而坐的大男人正在一根又一根地,揪着小云雀长而细的马尾巴毛。

并且不知为何,小云雀并未反抗,反倒是战战兢兢,瑟缩着任由和泉守兼定胡来。

于是,男人便不管不顾地喃喃自语着:

“送?不送?送?不送?送……”

“…………‘送送送’你个头啊!!”

“——嘶,好疼!?”

针对已经着魔的和泉守,少女毫不犹豫就抄着手里的“杂志卷”打了上去。恨不能一棒子把这魔怔的男人打清醒了,顺便把他那和“偶像”八竿子打不着的可恶性格扳正过来最好!

 

(3)

“好好儿的你干什么?!”

青年捂着作痛的后脑勺跳将而起,定睛一看居然是水无月澪,顿时面色黑如包公。

“我干什么?你也不先看看你干了什么!”少女怒火中烧,“这些毛都是你揪的?你没事去薅什么毛啊你!要做围脖儿也该用小狐丸的尾巴毛啊!更何况你还是个付丧神,再说了现在还是夏天!”

她指着散乱一地的细长毛发,声音激动得微微颤抖。

这个人这么大了究竟在做些什么蠢事啊!

“我——”

他不知为何竟一时语塞。索性脸色愈发沉了下去,好似雷鸣电闪前的厚重天幕。

她说的话句句在理,根本无法反驳,他动了动唇,也仅是沉默地偏过头去。

审神者本想再训下去,却又想起了身后的萤丸。一边转身一边招呼道:“来,先跟萤丸道歉——诶?”

不知何时,三个小孩儿一齐不见了踪影。大概是觉得夫妻吵架不便掺合吧……呸!谁要和那个白痴当夫妻啦!

火冒三丈的少女无奈又回了身。

“和——”

就连和泉守兼定也趁机溜之大吉。

“………………”

她咬紧了牙关,攥紧了拳头。从紧合的牙缝间憋出来的字音,随着明显颤抖的身体一起,颤动不已。

火山爆发。海啸来袭。地震降临。少女暴怒。

尖锐的咆哮瞬间侵袭整个本丸,震得屋檐瓦片上下击鸣。

“和泉守兼定!有本事你就这辈子都别出现在我面前——!!!!”

天色依旧阴沉。

 

青年修长的身形蓦地一滞。少女怒意沸腾的声音肆无忌惮地钻了进来。他下意识地加快了步伐,趁无人来到前躲进了近侍的房间里。

逼仄的黑暗猛地向他袭来。

和泉守兼定不禁闭上了眼,紧紧贴在障子门上的背脊僵直。

复又慢慢睁了开来,这才发现方才看见的不过是幻象,男人自嘲地笑了笑,叹了口气。

“不见就不见,有什么了不起的。”

似是赌气。

 

水无月澪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话居然真的一语成谶了。

直到吃完晚饭,和泉守兼定还没现身。堀川国广担心地前来询问,也被她还在气头上的架势吓得噤声。她气冲冲地走到近侍房间的门前,刚想敲门,又发现了自己手中端着的饭菜。

是堀川嘱咐她送来的。热气腾腾的模样让她瞬间想起了男人今天下午在马圈前那副支支吾吾的样子……分明就是有什么小秘密!瞒着她就算了还和她明目张胆地作对!

好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噌地又窜上了心头。

“谁要给这种人送饭啊!”

丢下了这句话,少女骂骂咧咧地把饭菜“嘭”地置于门前,像是再也不想在这地方多呆上一秒似的,匆忙离开了。

 

他做了个梦。

梦境是昨晚的重复:他捉住了在庭院里鬼鬼祟祟的少女,他们生气又和好,气氛正浓的时候她一声“Cut!”弄得他猝不及防,无奈之下又只能陪她继续种向日葵。

见她种得起劲,青年轻笑:“怎么,很喜欢向日葵么?”

终于挖好坑埋好种,她一面往坑里洒土,一面嘿嘿笑道:“是呀。只是前些日子太忙,忘记种了……唉,今年是看不见它开花了。”

她颇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便携式的小灯笼里橘黄的光芒被飞虫遮得闪烁不停,透进她眼底的亮光也随之明明灭灭。

他心下微动。

“那,我来让它开花好了。”

“欸?”她不明所以地偏转了头。

他自信地扬唇:“我说,保证今年让你看见开了花的向日葵。”

少女愣了愣。这沉默来得十分莫名其妙,他不由得有些忐忑:“……怎么了?”

“——你说谎。”她倏忽笑了。

这笑容平静得犹如无风的海面,而她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和泉守,你说谎。”

“我——”他瞪大了眼,“我没有……”

而她分明就不曾听进他苍白的辩解,哀哀地垂了眼:“我不想和随处夸海口的人再交往了。”

说着,她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而他竟无法从她的眼里感受到分毫温暖。

“再见。”

“等……?!”

之所以会有“做梦”这个认知,是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追上离他远去的少女。

放任倩影消失在黑暗的彼端,他惊醒,抬手抚上额头,摸到了一手心细密的汗。

“……可恶!”他“嗵”地一拳头砸在了地板上。

——刚才的梦境其实只有最后不一样。

现实是,恋人在听闻他的保证之后,欣喜地张大了眸子,雀茶色的瞳仁里跳跃着点点光萤。

“真的么!太好了!谢谢你呀和泉守!”少女甚至因此兴奋地双颊微红。

想起了彼时她明丽的笑意,和泉守兼定烦躁地低下了头,双手伸进了绸缎似的长发里。而现在,就连平日里自豪不已的长发也令他心生厌烦。

那个时候为什么会答应她呢?

他试图扪心自问,无奈心里乱成了一团,根本抠不出个究竟。

“总不能……真送她假花吧。”

自四肢百骸蔓延出来的无力感,好似一滴墨恰恰融进了清水之中。

他坐起身,还未等自己做出定夺,肚子里便婉转地高歌了一首大合唱。

“…………”

奇了怪了,这副肉身不是说不会饿的么?兼定拍了拍,心想睡了这么久,起来活动活动也好,虽然从门里看不出现在确切的时间点,不过应该差不多到深夜了。那家伙的话,估计早就睡了。

青年蹑足走至门前,耳朵贴上了门缝,屏息凝神地探听了一下,确认附近没人之后,便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条缝。

“……啊。”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盘饭菜。

脑海里第一秒现出了少女的丽影,然而转瞬间又变成了呲牙咧嘴的模样,他赶忙摇了摇头,心说肯定是国广送的。唉,现在就他对我最好了。

青年满心感激地端进了屋子,用手一碰还是温热的,便乐呵呵地关上门坐在了被褥上,正准备开吃时,脚微微一伸,不知为何响起了纸张特有的清脆声音。

“嗯?”他狐疑地从脚底下拯救出来,拿在手上一看,才发现是万屋的杂志。转头点上了灯,兼定摇了摇头,女孩子就喜欢看这种杂志,买回来了又没用……

蓦地,和泉守兼定停下了翻页的动作。

 

(4)

水无月澪难得清早起了床,起得太早了连自己都有些发怔。昨晚越想越怄气,等到睡着的时候已是深夜。她无力地站在全身镜前,镜子里的少女顶着两个硕大的熊猫眼。看得她拍了拍自己昏沉沉的脑门,脑子里的浆糊抖了抖,算是回应。

这么早,估计出征的队伍都还没起床,更何况早饭。况且她也不饿。

无奈之下,她坐在了书桌前。刨开了桌面上散乱一堆的文件,她惊异地发现昨天自己看到一半的杂志不见了。

“……那个时候我好像,拿出去了?”

勉强用脑子追根究底了一番,少女推断出自己八成是在揍和泉守兼定以后不小心弄掉了。

“算了,反正现在出去也没人,干脆去马圈找找吧。”

打定主意后,她简单披了件外套,便顺着走廊快步走向马圈——途中,却又在某个房间的门前停了下来。

六月昭示着夏天的即将到来,晨光刚爬上了枝头,鸟儿的欢歌便混着此起彼伏的虫鸣,在庭院里开起了小型的演奏会。然而这一切对她来说只是喧闹,喧闹之下,她所面对的这间房反而静得令她烦躁不已。

“反而”?不,她大概只是因为这间房的主人迟迟没有动静,所以不耐烦罢了。

少女恼意满满地磨了磨牙,刚想掏出肚子里所有的气话时,只听得面前的障子门“喀啦啦”地响了。

……妈呀?!

水无月澪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吓得180°急转,赶忙装出了一副“只是从这里路过”的样子,步伐凌乱地向前迈了几步,复又停了下来。

许是她拉开的距离还不够,属于青年的气息顺着空气、荡着微风,幽幽地钻入了鼻间。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停下来了,此时再想踏出第一步,双脚竟艰难得像是灌入了千斤水泥。

无言的沉默。他水蓝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落在她僵直的背脊上。

无言的沉默。他修长的身躯似乎倚上了门框,发出了一声轻响。

无言的沉默。她只是攥紧了拳,咬紧了唇,打定了主意不开口。

太静了。静得她能够听见他的呼吸,静得她耳膜快要被急促的心跳声炸掉,静得她以为自己站成了一尊雕像。

——砰。

预示终了的是门框相撞发出的声音。

她如释重负地向前踉跄几步,扶住了廊下的柱子,死死按住了怦怦乱跳的心脏。

“……白痴。”她喃喃念道。

为什么不说话啊,白痴。

 

一夜未见,和泉守兼定总觉得她似乎瘦了。无奈地挠了挠头,看背影怎么看得出来啊,傻了么我是。

“……可恶。”

将身体再度抵上了门框,他伸手,五指没入了额前的发丝。

“你要我说什么才好啊……”

兀自成句的字音回荡,闷闷作响。

 

熹微的晨光很快被乌云挡去了。徒留几缕淡蜜色,就着层叠铅灰间的罅隙中幽幽落了下来。

 

(5)

经过了两天的冷战之后,最先慌的居然是旁观者堀川国广。小少年本想先从兼定那头打探起,却不想和泉守兼定今天十分反常地没有蜗居在自己的房间里了。

无奈之下只好找到了自家审神者。

女孩儿这几天也没休息好,时时刻刻都顶着个两圈黑,看样子是想争当稀有动物。堀川国广端着两杯茶,放缓了语气,放柔了笑意。

“主,自那以后,你们究竟是怎么了?”

端着茶还没到口,她反射性地被问话冻在了原地。

“没、没什么啊……”随后“哈哈哈哈”地干笑了起来,在接收到堀川国广审视的眼神之后,默默缩成了一团,闷声道,“吵架了。”

“我知道你们吵架了,但这又是为什么?我们那天走了以后,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连着两句逼问让少女彻底丧失了搪塞过关的想法。于是一五一十地吐露出了原因,说着说着她又气上心头,然后抓住了闪光点。

“我跟你说那个混蛋要么就是在外面有小三儿了没法直视我要么就是因为那天晚上没‘那什么’成生我气了呜呜呜……”

堀川国广被这一顿劈头盖脸到标点都忘了加的哭诉震得哑然。

“主,您先冷静,好么?”

“可——”

“我保证。”

“……欸?”

“我保证。”黑发少年毫无动摇的笑意平复了少女波涛汹涌的内心,“我所熟知的兼先生绝不会做出前者那样卑鄙苟且的事,也不会就因为后者而生您的气。”

“他可不是这么小家子气的男人。”

天色愈发阴沉了下来。

少女眨了眨雀茶色的眸子,氤氲其中的水雾逐渐消散。

她正欲开口询问,却见静静端坐的小小少年蓦地启了唇:“兼先生若有半分对不起您——”

他遂倾头扬唇,笑意更明显了些许。

“相信这本丸定会降下天罚的吧。”

发丝掩映间,少年耳垂上一点红迹进入她的眼界。不知为何竟发出了利刃般的赤光,骤然寒意四起。

 

此时此刻,话题的主角——红衣青年恰巧踏出了本丸。

“阿嚏!!……嗯?”

 

不知为何,小小少年的笑容在她看来竟有如般若,吓得她哆哆嗦嗦地吱了一声。

“所以,请您去找他吧。把话说个清楚最好。”

“我……”提及这事还是万分不愿意,她别扭地偏过了头。

“兼先生他就是说话少一句,要是您还不去试着理解他,那他可能会伤心死的。”

“……那他这么对我,我就不伤心么?”

“那您更得快点找他啊。找到他以后,要打要罚就是您的事了。不是么?”

堀川国广气定神闲地笑道。

天色更加昏暗了。

 

(6)

水无月澪把整个本丸找了个底朝天也没寻见和泉守兼定的身影。

听路过的刀剑男子说他去了万屋,她又马不停蹄地冲了出去,冒冒失失地踩过不知为何有些湿滑的石头小路,脚底一滑,“嘭”的一声,少女撞上了忽然闪身至眼前的一堵高“墙”。

“啊……?!”

惊叫都来不及,她眼看着自己就要跌坐在地,然而眨眼间整张脸却又扑通一声栽进了熟悉的怀抱之中。她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映入眼帘的正是她寻找多时的恋人的脸庞。

“小心点啊你。”

他温柔地扶住她的双臂,让她站定。而她只顾愣神地望着他,所有话语全被憋了回去。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古怪,青年眨了眨眼,甫一张口,又慌忙闭上,窘迫地错开了视线。

 

“兼先生他就是说话少一句,要是您还不去试着理解他,那他可能会伤心死的。”

“……那他这么对我,我就不伤心么?”

“那您更得快点找他啊。找到他以后,要打要罚就是您的事了。不是么?”

 

堀川国广的声音在耳际回响着。她暗暗下定了决心,就今天,就现在,一定要把话说清楚!

“那个,我——”

万万没想到,两个人居然同时开口了。声音恰巧撞在了一起,只余下了尴尬的尾音。

老天爷,怎么变得尴尬了?这还叫我怎么开口啊……!少女暗自着急,却又打死开不了口。

算了,豁出去了!

“和泉守,我——呃?”

又来了,话还没到一半,又被打断了。她狐疑地伸手,刚才砸在脸颊上的……是水?

“……怎么了?”见她迟迟不说下去,和泉守兼定便别别扭扭地出了声。

话音刚落,方才砸在少女颊边的水珠,居然唤出了更多的同伴。霎时间,水珠子呼啦啦地疯狂往下落,阴沉了两天之久的天空终于拧出了雨点,一眨眼便织作了维系天地的帘幕。

厚重的云层间交织着几股金线,片刻便打出了第一声撼动天地的鸣响,轰隆隆地在耳旁炸了开来。

和巨响一同降临的是凌厉的一道白光,直直地像是要对准青年的脑袋劈下去似的。

她被吓得直跳脚,老天哪我是想过要罚他来着,你也不用这么帮我吧,要是真劈着了该怎么办?于是不由分说便拽过了他的手,穿过雨幕,跑到了能够避雨的走廊下。

哪成想刚刚站稳,少女便觉得被一股力道猛地一扯,又投进了熟悉的怀抱中。

“和、和泉守……?!”

——这次是紧紧地,被他抱住了。

青年的额头正抵在她的肩上,柔软的发丝搔得脖子微痒。他迫不及待地将头埋进了她的颈窝间,又蹭又闻,直到她忍不住笑着说“好痒”的时候,才餍足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好想你……”

听见了这句叹息,她忽然就不生气了。

可还是有那么点不太甘心,她努力包着两眼泪珠,梗着脖子说道:

“哼,这么点花言巧语就想收买我——”

“——对不起。”

这次是老老实实的道歉。

“……”

他的气息悉数扑在她的耳垂上,可他的声音老实得像是乖乖坐正的大狗狗。

“对不起,澪。我不该惹你生气,还不和你道歉的。也不该不理你。”

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尴尬:“我只是,有点原因。呃,不是你瞎想的那些……唉,可惜现在下雨了,不然……”

等等等等,她怎么有些听不明白他的道歉?

和泉守兼定忽然松开了怀抱,象征性地推了推她的背,他笑道:

“快去洗洗吧,淋了雨容易感冒的。”

少女诧异地转头看他。

“怎么,还怕我偷看啊。”见她满面的疑惑,他调笑着挑了挑眉,“放心,我想看的时候会光明正大地进来的。”

“…………”

这么不正经,果然是他!!

 

(7)

雨过天晴后的阳光携着温柔的暖意。

红衣青年牵着少女的手,小心翼翼地踏过辟开庭院的蜿蜒石径。她呆呆地跟在他身后,由于双眼被黑布裹得严严实实,只能一步一步地摸索着前进。此刻嗅觉变得异常灵敏,属于他的香气里被染上了雨后的草香,不同于花朵的馥郁芬芳,却更令她喜欢。

终于站定。

“等一等,马上就好了。”

脚下的泥土尚且湿润,她有些不适应地动了动脚。依旧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她局促地捏着衣角。

不一会儿,和泉守兼定的声音再度响起。

“好了,取下来吧!”

和之前不同,更开心了点。什么事值得他这么开心?

水无月澪云里雾里地摘掉了黑布,映入眼帘的是——一排齐整盛开的,向日葵。

笔挺的绿茎向上延伸,而花盘却又因重量微微垂下了头,明黄色的花瓣围作了一个又一个的圆圈,感知到了阳光的存在而悄悄地偏了头。

轻风微拂。她仰头望着它们,饱满的花盘盛着溪泉似的日光,欢快的笑声叮铃铃地在风中绽开。

“这不是……”

她瞠目结舌地望向他。

这不是她两天前的晚上种下的么!?怎么……怎么就开花了?!

“咳咳,在我解释之前,”和泉守兼定清了清嗓子,“你看,我都遵守约定让你看到向日葵了,你呢?总得有点回报吧?”

“回、回报?”

“嗯,笑一个。”

“………………”少女实在没反应过来,瞥了瞥他又看了看向日葵,只好迷茫地笑了笑:“谢谢你呀,和泉守。”

见状,和泉守兼定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你是不是前几天买的杂志丢了?”说着,他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了卷成一卷的杂志。

接过了东西,她忙不迭地点头:“对啊!欸?我还以为掉在马圈里了呢!怎么会在你那里?”

“不知道,大概是不小心掉了吧。”兼定耸了耸肩,“你那本杂志不是说的这个月热卖商品里,第一位的是那个什么‘生长液’么?前几天我还在烦恼怎么给你弄向日葵,万屋又不买这么巨型的花,我又不可能送你假花,所以那段时间……”他尴尬地挠了挠脸,“有点烦躁。对不起,真的。”

原来如此。少女恍然大悟。

“你居然烦恼到去薅小云雀的尾巴了么?”

“……呃。”不提还好,一提起来他更窘了,“谁让国广说不能去碰庭院里的花儿的,我本来想揪扫帚的,结果刚好被拿走了。这不,被逼急了我就只能去薅马尾巴毛了啊!”

听着听着,水无月澪“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全然没有了怒意,她揶揄道:“那你待会儿得去和萤丸好好道歉哪,免得演练的时候他犯小脾气给你捅什么篓子出来。”

“我知道啦……真是的,笑得这么开心。”

兼定轻轻地弹了弹她的脑门。

回想着他刚才解释时候的窘样,少女笑得眉眼弯成了月牙儿。

蜜色的阳光将她清脆的笑声浸润得粘稠而甜美,青年心下微动,便任由本能地将她锁在了怀中。

“多笑几声。”他啄吻着她的面颊,“我喜欢听你笑。”

“嗯……”

她哪还笑得起来,支支吾吾地应着,双颊腾地便红成了熟透的苹果,只待他摘下来细细品尝。

她耐心地等待着他干燥而温暖的双唇和自己的唇瓣重合,由他细细密密地吻着,细致地用舌描摹着她的唇形,待她失神地微张嘴,他便一鼓作气地攻陷,挑逗她的舌尖,让她完全融化在他的怀中。

呼吸由轻变重。

她知道他情动了。轻吻已经诚实地爬到了颈子上,正准备向锁骨进发。

少女好容易找回了游荡的理智,便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

“不要在外面……嗯……”

只可惜从唇齿间逸出的抗议都变得异常甜腻。

男人的动作停了停,干脆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她因为眩晕而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他轻笑,低下头来轻轻说道:

“——我爱你。”

少女反应了一秒,随即惊诧地抬起了上半身,看他一脸什么都没说过的模样,便央求道:“和泉守,和泉守!求你了,再说一遍吧!”

和泉守兼定饶有兴味地偏头看她。

“好吧,那……”

而后又低下头来。

 

“让我好好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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