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佳人。

云在青天水在瓶。

【刀剑乱舞/乙女向/明石国行】恋爱赌约

※明石国行x女审神者

※全文1w3,请耐心食用

※审神者有人设,请走这里,不过不看也没关系,不影响阅读(。

※大概并没有什么帅气的刀男……

※苹果糖的甜度


文/清歌

图/ vie @花は永遠に。 


(1)

审神者成为明石国行的“监工”已逾十日。

 

少女向来喜欢伪装自己:收好素来的急性子,敛净遗传的暴脾气,扬高嘴唇的弧度,若是再微微倾头,便是一个绝好的“邻家大姐姐”形象。

她以这副幸运得来的好皮相从现实一路驰骋至本丸,又在众多付丧神中获得了极高的评价和赞誉。

因此,彼时的审神者天真地认为,她一定能用“真心”成功感化那个翘班成性、冥顽不灵的明石国行。

 

仲夏的清晨尚留一丝凉爽。风铃摆荡出了轻柔的音符,还未染上炽热的日光悄悄爬进了一派寂静的房间,流质的蜜白色淌了一地。

然而这难得的清静也无法持续片刻——随着纤细身影投映在障子门上,中气十足的叫喊顿时震天动地,席卷走廊的同时惊起飞鸟无数。

“明石国行!起床了!!听见没!!?”

绕上房梁的余音顺便抖落了欲坠不坠的绿叶。

五秒后,本丸重归平静。十秒后,落叶躺上地面。一分钟后,障子门终于有了响动。

恰到好处的缝隙只容许青年探出头来。菖蒲色的发丝以奇异的弧度贴在那张毫无干劲的清俊脸庞上。他睁开了没有神采的双眸,又因为没戴眼镜、无法对焦而微微眯细,看清来人后才习惯性地打了个呵欠。

“呵啊……”

“……”居高临下的少女也习惯性地磨了磨牙,“‘啊’你个头,给你十分钟,快给我换衣服去。”

“啊,主……嗯嗯嗯……早上好啊呵——”

又是一个悠长得可以延展一光年的呵欠。

“…………”亚麻色刘海掩住的额角爆出了青筋。

青年毫无危机感的呵欠将时间从“面”延伸作“线”,又因为她的一声咋舌而瞬息坍缩成“点”——审神者索性弯下腰,伸出手,准确捉住了男人黑色背心的宽大领口,再施力一推,另一只手顺便“咣”地合上了障子门。

门后适时发出了“嗵”的一声闷响。

他大概后脑勺着地了。

 

审神者呼出一口恶气,轻快地拍了拍手,又迎上了恰巧路过的烛台切光忠。黑发青年彬彬有礼地微一颔首,清爽地笑道:“早上好啊,主。”

犹如一股清流瞬间荡涤了胸怀,少女不慌不忙地抬袖掩唇,温柔回应的同时,在心里把写有“明石国行”的小人千刀万剐了无数遍。

“早饭马上就好,今天有您最爱吃的鸡蛋烧。”

“好,一直以来真是麻烦光忠先生您了呢。”

“小事而已。”

剐了明石又听见了好消息,她笑得眉眼皆弯,暗自振臂高呼“光忠万岁”。

“那么主,我就先行——”

“嘀嘀嘀嘀嘀!”

男人正欲告退,却不想从她的袖里突兀传出了单调刺耳却又无比醒神的声音,不由一愣。而少女泰然自若地伸手按掉,笑脸一垮,转身就撬开了面前的障子门,大踏步进去之后双手向上一扬。

“明——石——国——行——!!”

颀长的菖蒲色身影从被强行剥开的“被子茧”里滚落而出。

“你再赖床信不信我让你悬梁睡一天,嗯?”

从房内噼里啪啦掉出来的女声冷峻得好似天降冰雹。

“……”旁观了一切的光忠木着脸关上了门,无语望天。

嗯,今天的审神者也十分安定地变了脸呢。

 

(2)

审神者其实一直在思考,一定是她之前的生活太过顺风顺水,导致老天爷特派明石国行下凡,好让她知道何为民间疾苦。

而且,这厮偏偏光看外貌一表人才,“造物主的大好心情”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真是不公平啊……少女咬牙切齿地想道。

 

炎炎烈日下,撑着阳伞的审神者无力地靠在马棚边。“民间疾苦代表者”明石国行则因为承受不住炙烤而褪去了运动外套,豆大的汗珠在漂亮的锁骨间凝结,颗颗饱满,顺着精壮的臂肌和胸肌滑下。

……这家伙究竟哪儿来的这么好的身材?!她看得眼睛有些直,又默默移开了视线。

“嗳,你得这么想,”青年漫不经心地捻着额前碎发,“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也觉得主你真是万里挑一的大家闺秀,万万没想到你还深藏‘无良监工’的灵魂。”

她笑眯眯地抬起了头:“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咳咳……总之呢,这事其实挺好理解的:你,主业是审神者,副业是监工的;我呢,主业是偷懒的,副业是近侍。”

“……哇噻我居然完全挑不出错误来呢。”

“对吧~”

“对什么对,干你的活去!”黑脸监工横眉怒目道。

青年无奈地举起了刷子,不知为何突兀停了两秒,又顺势捂住了脑袋蹲了下去。

“啊呀我怎么突然头好疼……!”

“……”

审神者见怪不怪地木着脸,就连身旁等着清洗的小云雀也一脸平静地甩了甩马尾,哼出了两口粗气,大概意思是“装什么装还不快来伺候爷”。

“然后?”

“不能虐待病号呀主!”

“小云雀,乖,照这儿踢一脚。对,脑门。记得狠点儿。”

小云雀听令,遂气势满满地磨了磨后蹄。

“咳咳咳我好了!嗯!精神百倍!可以开工了!”

紫叶萝卜瞬间跳将而起。

 

——向来只听过妨碍别人谈恋爱会被马踹,没想到如今装病偷懒也会被马踢。

瞟了一眼磨刀霍霍的审神者,自感变成了“猪羊”的明石国行欲语泪先流。

 

(3)

七月底,某个阳光温柔的午后。老天爷难得施恩一回,本丸便顷刻摇身一变,成了幼儿园。撒欢儿的短刀和胁差们在庭院里嬉笑打闹,裹着并不刺耳的蝉鸣,像是阵阵拍打而来的潮浪。

然而,本应参与其中的“保育阿姨”审神者却还在伏案疾书。手边堆放的一摞文件堪比小山丘,看来看去也没见它平了多少。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起先还神采奕奕的少女终于扛不住蝇头小字的折磨,“咚”的一声撞上了木桌。

“……”推门进来的明石国行步伐一滞。

实在是没料到方才那番场景,青年愣了两秒,瞧了瞧手中的茶盘,最后还是踮脚走进,放在了桌面上。

好奇心驱使下,明石站在了少女身后,身体稍稍前倾。

于是,审神者毫无防备的睡眼便尽收眼底。

亚麻色的发丝柔软地覆在奶白色的脖颈上。历历可数的羽睫微颤。

微风吹出了漪沦般的帘缝,未经揉搓的日光吻上了她唇边的笑意,浅淡一抹。

那个向来瞪他时凶神恶煞、转头就温柔似水的少女也会有这样不设防的一面哪。看得他不由心旌荡漾,遂伸出了手去。

“明……”她忽然蹙眉。

……明?男人的双手僵在了半空中。

“明石国行!你又旷工?!!!”

审神者凌空一喝,诈尸似的从桌上弹跳而起,连带着后脑勺狠狠地撞上了明石的下颔。

“嘶——”

二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一个捂住了下巴,另一个则抱住了脑袋。

她被撞得七荤八素:“……明、明石?”

“啊疼疼疼……”青年扶正了镜架,索性在她身旁盘腿坐下,又气又笑,“主,你这可是明目张胆地打击报复啊?”

“我……”她自知理亏地支支吾吾,“我不知道你在啊……”

“唉,这一脑袋真是狠啊……小云雀都踢不出你这种水平。”

“……对、对不起嘛。”

他狡黠一笑:“话说这算工伤吗?可以请假不?”

“想得美。”

终于找回了理智,她利落地翻了个白眼,复又瞥见了桌上的茶杯和点心,狐疑地望向他。

“你不是……在陪萤丸他们玩么?”

“啊,我是特地来送温暖的。”想起了正事,他笑眯眯地推过了茶盘,“慰问关怀辛劳的审神者,是近侍的职责嘛。”

“帮审神者处理文书也是近侍的职责。”她毫不客气地指摘道。

“哎呀,”青年一秒变脸,忧郁地托腮叹道,“不瞒你说,其实我得了一种名叫‘一处理文书就会胸闷气短’的绝症……”

“……”

这人怎么还不上天?!

 

(4)

流淌一地的猩红。刹那刺眼的日光。刺鼻的铁锈味嗡嗡钻入。

走马灯似的、黑白变换的场景。黑色是自己,白色是他人,轻易区分出了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久违的梦。

 

明石国行是被热醒的。

坐起身来才发现风扇好巧不巧地罢工了,郁闷地敲打一番无果后,男人无奈地决定溜去厨房搞点冰块,慢腾腾地出了房间。

好巧不巧的是,刚踏出房门便望见了熟悉的身影。他怔了怔,尴尬地挠挠头。

——是穿着睡裙的审神者。

并非娇小的纤长身躯罩上了轻便的纱裙,被夜色涂抹得不太真切。她原本斜倚在廊柱旁,注意到了明石的存在后,正了正身子。

“这么晚了,还不睡么?”

少女的声音有些微的沙哑。

“我被热醒了,”青年无奈地摊了摊手,“风扇坏了,求报修。”

“……这点小事,你自己掏钱啦。”

“嗳——抠门。”

干脆向她走近了几步。审神者和近侍的房间本就相邻。他在她身旁站定,扶了扶镜架。接收到她有气无力的瞪视,又耸耸肩:“开个玩笑嘛。”



无言地瞥了他一眼,她转头望向夜空。不甚澄澈的云幕间星屑稀疏,缺了月色而更显几分寂寥。一时间,沉默的气氛竟令他难以开口打破。男人细细端详着少女的侧颜,总觉得不似平日里的她。

“明石。”

半晌,她轻轻唤道。

“我在。怎么了?”

“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并未转头看他。

这个问题来得实在太突然。明石国行唐突语塞,长篇大论被字斟句酌得只剩短短一句:

“没有感谢,也不算讨厌。”

“……是么,”她不置可否,却又低低笑了起来,“我每天这么烦你,你居然还没讨厌我呀?”

他亦笑弧轻勾:“已经被你烦习惯了嘛。”

 

少女终于转过头来。湿漉漉的黑眸里满是揶揄的笑意。

“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把你一脚踹进池子里去了呢。”

青年撇撇嘴:“这不都一个月前的事儿了么,我还没那么记仇……再说了,当时我不也还击了嘛。”

“也是哦。”她又笑。

 

一个月前的审神者,曾高喊着“你就给我抱着理想滚进池子里喂鱼去吧!!”,将明石国行毫不留情地踹进了水池里。

一个月前的明石国行,也曾说着“我这人懒是懒,睚眦必报还是会的”,把审神者一同拽进了水池里喂鱼。

——起因不过是明石国行的一句“我这人没什么理想……啊,‘当个专门吃东西的’算不算?”。

然而,彼时的他们皆不曾想象过现在的模样,更遑论什么面对面、平心静气地交谈了。

不得不说,时间真是个神奇的玩意儿。

 

聒噪的虫鸣遮断了最后的话音。青年偏过身去,倏忽听见了流水潺潺。

金与碧互染的眸色混入了夜影,似是鸦羽片片落进了眼底。

他笑音懒倦,像是波斯猫毛茸茸的长尾,搔在心尖,微微作痒。

“主,‘拼命三郎’很累的。偶尔也需要偷偷懒、休息休息啊。”

“……你说谁呢。”

“唔,不妨猜一猜?”

她没好气地棱他一眼:“多管闲事。”旋即自己匆忙踩碎了话语,大步走到了房间门口,和他背对。

这才再度开了口:

“会后悔的。”

他不明所以地转身。

“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不过三步之遥。只要他想,伸出手去便可触及。

又是为什么呢?他忽然觉得这三步很长。

长得仿佛隔着天堑、鸿沟,甚至生死。是他怎样努力,都无法跨越的距离。

 

(5)

从水火不容到相安无事的改变,大概就在一夜之间。

尽管少女仍旧每天扛着铁锹、铁铲和扫帚(必要时还有西瓜刀),在他人面前温柔得能掐出水儿来,当监工时则脸黑堪比包公,明石国行也抓住一切机会翘班偷懒,誓将理想贯彻到底。

——但无法否定的是,有什么悄悄改变了。

 

萤丸其实一直都挺为明石担心的,经常和爱染国俊窃窃私语,互相交换着“今天看见了怎样惨不忍睹的一面”。这个“惨”,具体可以体现在几件事上。

小家伙掰着手指头,一本正经地举例:

 

譬如那一日,萤丸正巧从明石房前路过,忽听得“咚”的一声闷响,惊得他立马扒上了虚掩的门缝。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审神者右手撑墙,左手叉腰。而青年则背贴墙壁,被圈在了逼仄的空间里,神态自若地低头和她对视。尽管因为8cm的身高差,少女需要微微仰头,但这并不妨碍她散发两米八的逼人气场。

这,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壁咚”吗!?萤丸吃惊地捂住了小嘴。

她面目冷肃地开了口:“还敢不敢再逃了?”

他气定神闲地笑:“敢。”

似是料到了回答,她挑眉,半是挑衅半是提醒:“喔,那你这个月的休假,不想要了?”

“当然是想的。”

“那就给我乖乖扫院子。”

“我能拒绝么?”

“不能。”

……

小家伙对这一系列快要听出耳茧的对话并无太大兴趣,他左思右想,终于发现了不对:

等等,壁咚不该是男“咚”女么?

 

再譬如,某日天气晴好,清风徐徐。少女一面监督着明石例行扫大院,一面忙着手头的文书。爱染国俊“恰好”转过拐角,还没来得及打个招呼,便看见青年抱着扫帚蹭了过来。

审神者微微抬眼:“不许偷懒。”

明石国行索性一屁股坐在她身旁,脸颊虚靠着斜置于双腿间的扫帚长柄,歪头望她。

“我没偷懒啊,这是日常慰问。”

“不需要,”少女这回眼皮也不抬了,“有空慰问还不如赶快干活。”

青年不说话了,辨不清情绪的目光一直落在少女认真的侧颜上。

突然而至的沉默只持续了五分钟,她便绷不住了,纠结得脸都皱成了抹布样儿。

而他还是不言语,金绿色的狭长眸子晕着浓稠的蜜,那一瞬让她想起了珍稀的猫眼石。

镜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有些微的歪斜,却并不妨碍眼镜的修饰作用。

菖蒲色的刘海翘出了小小弧度,本就明俊的面庞轮廓分明。

少女骤然手足无措。拧着秀眉思考片刻,她迟疑地向他伸出手。

先是轻轻放在了他的脑袋上,见他仅是微微一愣,并没有厌恶的反应,便放下心来,像是对待萤丸和爱染那样,揉了揉他的头发。柔软的质地让她很意外。

不好,揉多了可能会上瘾……少女严肃地想。

“快去扫地。”

审神者从未试过用这种语调跟他说话,尽管这才是她平常说话的语气。

不由得僵硬了不少,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拍拍他的额头。

“……乖,听话。”

“好。”

旋即,青年笑了开来,标准的唇红齿白,看得她目瞪口呆。

“………………”在旁偷窥的爱染国俊同样目瞪口呆。

 

(6)

综上所述,两个小家伙赶忙找到了明石国行。

“明石,你再不争取一下真的就要变成宠物了啊!”

并且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话。

“……”明石国行眼神呆滞了两秒,“呃,谁的?”

“主的呀!”回答得也十分正儿八经。

男人瞠目,继而舒展了眉宇,笑得颇有些开心。正欲作答时,恰巧迎来了另一位当事者。审神者狐疑地扫过眉开眼笑的明石,又瞟过恨铁不成钢的萤丸和爱染,困惑地眨了眨眼:“……怎么了?”

“萤丸和爱染说我再不努力一下,就真的要变成你的宠物了。”

不顾小家伙们的阻拦,青年打趣地望向她。

“…………”少女愣了愣,随即抽了抽嘴角,“是么?那我倒是很好奇你会是什么品种的。”

明石倾了头,原本遮了一只眼的刘海顺势斜泻而下,卷翘的毛发刚好盖住了耳朵,乍一看倒真有些像大型犬。星点阳光在他的发丝间缠绕,又荡进了他明亮的眸子里。

……不好,怎么感觉被击中了。

“你要是想看的话——”顿了顿,他薄唇轻启,“汪。”



审神者拿着资料的手一滞,而后迅速收回目光,同时面不改色地将资料拍在了他的俊脸上。

“有时间卖萌没时间干活么你。”

一直旁观的萤丸和爱染国俊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神中找到了相同的想法:明石国行没救了。

 

(7)

审神者最近觉得自己的生活总算又重新步入了正轨。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不过当明石国行的专属监工也已然成为了习惯,再加上近来开始训练后备队伍了,也就顺便把明石提了过去,做点近侍原本该做的活路,出战远征什么的。

于是,持续了将近两个月的“形影不离”的生活也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无所适从?完全没有。

——心里空落落的?怎么可能。

 

再抬起头来时天已擦黑。

少女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正想伸个懒腰,胃肠便来了曲婉转的合唱。她窘得赶忙用双手抵住,心说下午开始一头扎进公务的深坑里愣是没爬出来过,怪不得腰酸背痛活像个老年人。

自房外隐约透进了孩童的嬉闹声,她舒心地笑了笑,起身开了门。

然后差点和明石国行撞了个满怀。

“……啊,远征回来了?”

她一怔,冲至喉头的埋怨出口却成了稀松平常的问候。

“嗯,刚才回来的。”扶住她臂膀的手收了回去,青年打量着她,“才处理完公务?”

“对啊。也不知是哪里的哪个不负责的近侍抢着要出远征,把文书全留给了我。”

“嘿嘿,都说了我不太擅长嘛。”明石毫无歉意地耸了耸肩,又自然地拉过她:“比起这个,还不如先去解决温饱问题,你说呢,主?”

“……我还能有其他的选择么?”她丢了个白眼。

“有的,你可以选择去万屋吃。”

“啊?为什么?”

“因为你出来得太晚了啊,大厨做的晚饭早就被一扫而空了。”

“…………”她突觉心累。

“所以啦,走吧,就当是犒劳自己了,”停了半秒,他道,“我请客。”

“你买单你付账一律不许赖在我头上。”

“好好好,都依你。”

 

万屋所在的地方不知何时改建成了一条商业街。最后一朵火烧云也被一口吞掉,夜色降临,街上也相应地亮起了五光十色的灯火。

竖在门口的广告牌自然而然地吸引了少女的注意。手绘的烟火色彩斑斓,上书“夏日祭典”“烟火大会”等字眼以及地点时间云云。她驻足看了片刻,便重新迈开了步子。

真是与时俱进啊。审神者漫不经心地想道。

男人跟在身后,目光淡淡地落在了广告牌上,并不言语。

少女刻意挑了个高档的餐厅,心想这次一定要让这个人大出血一回才行,摩拳擦掌好不兴奋。明石国行倒是十分从容,见她亮着双眸,又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开来。

“……干嘛啦!”她愤愤地晲他。

“你放心,尽管吃,钱管够。”

她恶狠狠地磨牙:“不够也没关系,到时候就把你抵押在这里。”

“唉,主,你好狠心哪。”他低低笑了起来,语气却又是万分哀怨。

见状,少女得意地呲牙。

这时,服务生拿着菜单上来了。她接过菜单乱点一气,专挑价钱贵的,好报平日里受他折磨的仇。菜单转交之后,便百无聊赖地转头看向了巨大的落地窗。

靠窗的座位视野开阔。明净的玻璃映照出了暖意融融的灯光,以及沐浴在暖光中的自己……还有明石。

青年投映在窗上的侧颜没有了刘海的遮挡。眉宇微蹙,目光专注,薄唇轻抿。

笔挺的坐姿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散漫,持着菜单的左手一如既往地露出了白皙的手腕,手指修长。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仔细观察他,总觉得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这样独处过了啊。

毫无预兆的怀念之情倾闸而出。

“……”少女怔忡片刻,触电般匆匆收回了目光。

糟糕,她这是怎么了?

悄悄伸手,按上了狂跳不止的心脏。这突如其来的心悸啊,似是洪水猛兽,竟教她毫无反抗之力。

 

(8)

夏夜怎么能少得了众人齐聚吃西瓜的场景呢?

审神者和付丧神们坐于廊下的缘边。晚风终于送来了久违的清凉,星屑在天穹上似是湍湍溪流汇作河淙。短刀们仍旧精神充沛,在庭院里跑累了便来央着吃两口西瓜。少女笑着将盘里的水果分了出去,又见烛台切光忠端着果盘从不远处走来,眨了眨眼,不假思索地问了出口:

“啊,光忠先生,辛苦您了——嗯?明石呢?”

她伸手接过了果盘,意想不到的重量让双手禁不住一颤。

“小心点哪。”

耳畔倏地响起了熟悉的男声,与此同时,一只修长的手臂自她肩旁擦过,堪堪稳住了盘子。

“欸——”她反射性地转头,撞进了男人金绿色的眸子里。怔忡片刻后,见他另一只手不客气地抓过了盘里的西瓜,便拧起了眉头:“……怎么现在才来?”

“嗯……刚才小睡了一下……”嚼着西瓜的声音含混不清。

棱他一眼,少女顺手揉了揉凑上前来的萤丸和爱染国俊的脑袋。

萤丸眯眼嘿嘿笑,一屁股坐在了她和明石国行的中间,又拉上了爱染一起,两个小家伙似是早有预谋。

她倒是不介意,反而是明石,刻意拖长了音调:“我也想和萤丸坐一起——”

……这都多大的人了。

审神者睨着他,本想说“要不换个位置”,结果脱口而出的却变成了“就不让你坐”。

见状,青年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好吧好吧,唉,主命不可违呀。”

…………等等,这对话哪里不对。

少女板起脸来,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西瓜,也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对。

正在这时,赤发小男孩突然举起了小手,摇摇晃晃地开口道:

“话说——”

又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嗯,话说,如果这个时候出现了流星的话……你们会许什么愿望呀?”

流星?她迷茫地眨眨眼。又见萤丸积极地响应道:“希望——明石能够不偷懒!”

“附议。”少女想也没想,立刻赞成。

“我也附议!”爱染点头。

“你们……”被提及名字的青年无奈地啃了一口西瓜,“那我只能希望能够多偷一点懒啦。”

她歪过头,淡淡提醒道:“喔,你是把我当透明人了么,明石?”

“啊,嗯,那什么,愿望嘛……再说了,现在又没有什么流星。”明石国行如梦方醒,哈哈笑着搪塞道,“那这么说,主,你的愿望又是什么?”

“希望你——”

“除了我以外的。”

“……”

审神者陷入了沉思。

青年捻过鼻尖碎发,调笑地注视着她。眸光璀璨得像是此刻高悬夜空的天川。

 

而少女却忽然无法再和他对视,亦失去了一切话语。她沉默地收回了目光,转头望向了天上那一缎银河。半晌,才轻声开了口:

“那就没什么愿望了……吧。”

 

真的么?

 

世界是浑然一体的墨黑,无所谓起点和终点,更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

而立于她面前的男人,是她在这一整个世界里唯一清晰的认知。

菖蒲色的头发。细框眼镜。金绿色双眸。

习惯单手插兜,习惯细捻额发,习惯卷起左手的衣袖,习惯漫不经心地笑,习惯偷懒。

她呆呆地凝视着他。就连自己也是单调的黑色,唯独他,是所有“乏味”中的“引人注目”。

 

——明石国行。这四个字几乎构成了近两个月来,她生活里的重心。

 

青年仍旧是那副毫无干劲的模样。耷拉着眼角,朝她浅浅笑,欠揍得很。

而她却突然间失去了所有揍他的理由。

 

梦境的最后,明石国行开了口,唤她“主”,声音懒倦。

少女倏地从梦中惊醒,腾地坐起身来,迎上了刺目的日光,晃得满眼都是大片大片的蜜花儿。明明做的不是噩梦,她却不由自主地大口喘气,心跳加速加速再加速,她竟感到了窒息般的痛苦。

耳廓发烫。

“会后悔的……”

右手抵上心脏。挤下甜蜜的酸涩萦满心间,她无力抵抗。

 

时间行至季夏,绿意未褪,温度不减。日复一日聒噪的虫鸣仍旧欢快。

风扇拼命搅动着湿热的空气,少女坐于上位,例行点名之后,她清了清嗓子:

“有件事想宣布一下。”

偷偷瞄过萤丸和爱染身旁刻意空出的位子。

“呃……从今天起,近侍由明石国行改为原来的烛台切光忠。”

被点到名字的黑发青年不由一愣。除了萤丸和爱染颇有微词外,其他付丧神们倒都没什么意见,她下意识地舒了口气,语气也变得轻快了不少:

“行了,散了吧。”

刚说完,两个小家伙便一股脑蹿上前来,十分不满她的决定。

“哎呀好啦好啦……”吵得她头疼。

“主,究竟为什么嘛!怎么突然就换近侍啊!”萤丸噘嘴。

“没有为什么,换就换了——”

话音尴尬地戛然而止,打了个旋儿,被风连根拔走。

审神者手足无措地看着斜倚在门边的青年,抿了抿唇,生硬地继续道:

“换就换了。你俩的哥哥不也成天想着偷懒么?正好啊。”

明石国行并不说话,幽幽地睇着她,金与碧参半的狭长双眸隔着镜片,看不真切。

她被他盯得愈发难堪,干脆挣脱了萤丸的束缚,匆匆和他擦身而过。而他不曾挽留,更不曾转头。

爱染国俊着急地拽了拽青年的衣角:“明石?你是不是和主发生什么啦?怎么突然就换近侍了啊?”

青年微垂眼帘,只是静静地摇头。

 

(9)

“明石——啊……咳,光忠先生。”

映入眼帘的是烛台切光忠了然的苦笑。少女自知失态,窘迫地挠了挠脸:“不好意思,一时半会儿好像还改不回来的样子。”

“没事的。这是处理好的公务,请您过目。”

审神者赶忙接过资料,翻看了几页后赞叹道:“不愧是光忠先生,真是帮了大忙了。”

“分内之事而已。”

“您不知道,明石那个人从来不做这些的,弄得我头大……呃,不、不好意思,我……”

自然而然地又提及了并不在场的人。她简直想刨个坑把自己埋了。

光忠无奈地笑道:“您要找明石先生的话,他现在应该还在手入室里吧。”

“我不——欸?手入室?”迅速抓住了重点,审神者一跃而起,“明石他怎么了?!”

“他没事。是萤丸,受了点伤。”

又瞥过她坐立不安的模样,青年轻描淡写地揽过了桌上剩下的文件:“您要是在意的话,不妨去看看吧。”

话音刚落,少女便不见了人影。光忠一愣,继而半是慨叹半是揶揄地笑着,摇了摇头。

 

审神者在途中刹住了车。踩过石灯昏黄的色泽,最后在手入室的门前停了下来。这些天她刻意避开了明石,此时此刻将要见到他了,脑子里却又乱糟糟的,理不清思绪。

心下叹气,少女沮丧地转身,心想还是自己还是识相点,别去打扰“手足情深”了。甫一转身,便听得老旧的木门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响动。

怦怦乱跳的心脏突然被提到了嗓子眼。

越是高度紧张,感觉便越发灵敏。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和脚步声钻进了耳中,紧接着,是久违的声线——“主?”

三分诧异。声音慵懒。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她暗嘲自己不过是几天未见,怎么搞得跟度日如年似的。又僵着背脊转过了身,偏偏不敢抬头和他对视,支吾着应了一声。

“萤丸的话,已经没事了。刚才替他手入了一下,明天大概就会痊愈吧。”

“……嗯,”她努力压下声音里的颤抖,“那、那就好。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脚底尚未抹油,墨影已然不期而至。

少女有如惊弓之鸟,慌忙向后退,脑袋“砰”的一声撞上了墙壁,疼得她低呼出声。

“你倒是小心点啊……”

宽大的手掌自然而然地抚上伤处,明石国行担忧地凑近,指腹慢慢揉搓痛处。

“怎么样?还疼么?”

她下意识地点头,又慌慌张张地摇头。

“究竟是疼还是不疼啊。”无奈地轻笑。

少女眼巴巴地盯着他,拼命从喉咙里挤出了干涩的字眼:

“…………太、太近了……”

明石一怔。纷至沓来的夜色忽然浓了不少,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下一秒,她只听得耳边传来“咚”的一声闷响——他的左手抵上了她耳边的墙壁。

似乎还嫌不够,他又微微躬身,再度逼近了她。



这下,她连“太近了”也无法说出口了。明明想要逃开他的注视,却偏偏被他漂亮的双眸吸引,说不出哪里惑人,只能哑然和他对视。

浓重的阴影覆过他的俊容。

少女嗅到了青年身上的味道,是最普通的洗衣粉的清香。这个认知更让她不知所措。

 

时间砌筑出最坚固的砖墙。在这个逼仄的空间里,一秒仿佛长过了一年。

她不知自己是怎样逃出来的。在近乎窒息的错觉里,她却突然觉得,这样……也未尝不好。

 

可是,会后悔的啊。

 

(10)

接近尾声的夏天热度未消。傍晚偶有凉风习习,也抵不过整条街的人声鼎沸。五颜六色的纸风车悠闲地转个不停,诱人的香味在风中弥散,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似是跃出水面的鱼,顷刻间便消失在了交杂的喧闹中。

审神者站在入口处,傻了眼。

……喂,大兄弟,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推她出门的时候萤丸还笑眯眯地和光忠一起保证大家都会去,现在她站在夏日祭典的入口处却连一个熟悉的人影也看不见,亏她还特意穿上了心爱的浴衣稍微打扮了一下……不带这样骗人的好吗?

“……我似乎闻到了阴谋诡计的味道。”少女嘟嘟哝哝地皱了皱鼻子。

自头顶忽然落下了再熟悉不过的男声。

“——呀,等久了么?”

“…………”

她愕然抬头,生怕自己看花了眼,使劲儿揉过之后才敢确认——居然是明石国行!等等,这是阴谋吧?这一定是阴谋吧?!

一时间失了所有话语,少女窘迫至极,“你你我我”半天也没道出个名堂来。

他轻描淡写地瞟过她,又看向了人头攒动的街道,咋舌不已。

“好多人啊……真要去么?”

“……去!来都来了,怎么能不去!”

看他一脸嫌麻烦的模样,她顿时邪火中烧,不由分说地拽过他的手,挤进了人群里。

独独没捕捉到他唇边得意的笑弧。

 

尝过苹果糖又吃了炒面,成功捞到了金鱼又跑去套圈,少女在人海里撒着欢儿地到处窜,活像是脱了缰的野马。

明石国行可就苦了,手上端着吃了一半的炒面,指间还系着装有金鱼的水气球,被她又拖又拽,穿梭在各个摊子间。

——唯有两人相系的手,自始至终不曾分开。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气喘吁吁地从人群里脱离而出,手里的苹果糖还剩一半。盯着鲜红的糖片刻,她忽然伸向他,别别扭扭地错开了视线。

“……有一半,我还没吃。”

青年了然地笑:“喔,专门留给我的么?谢啦。”

“……才不是!我只是吃不完!”

说完才发觉不对,她什么时候变成这种教科书式的傲娇角色了?

明石国行不置可否地耸耸肩,笑着咬了上去,甜味在舌尖慢慢融化。

她没好气地瞪他,目光又落在他手中的物什上,不由得开口问道:“要不要我帮你拿点?”

“不用,我好歹也是个男人。”他歪头晲她:“你还不如想想还有没有其他想玩的,今天难得来一次,总得尽兴而归嘛。”

少女迷茫地眨了眨眼。

“其他……”

 

刹那间,她的声音被第一声响动埋进了土中。

少女惊诧地仰头,第二朵花随即在夜空中“砰”地绽了开来。

“烟花——我想看烟花!”

“遵命。”

“欸……?你要去哪里?”

“你猜?”

这次总算轮到他了。

 

(11)

仿佛置身于花与光的海洋。

一朵又一朵的烟火变换着花样和色彩,在墨色的巨幕间尽情盛放。

这空旷广场上仅有寥寥数人,视野十分开阔。她看得有些累了,便不由开始好奇起他为什么会知道这样的地方。

明石国行自然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转头看她:“有人告诉我的。至于是谁嘛,保密。”

“……小气!”她不满地鼓起脸颊。

他被逗得忍俊不禁:“再鼓就成河豚啦。”

“要你管咧。”

言罢,她转回头去,继续沉浸在烟火大会里。

 

明亮的色彩泼墨似的染透了她的衣衫。晚风调皮地托过她脑后形状可爱的“花苞”。

震耳欲聋的烟火声盖过了万物的吐息。

青年微垂眼睑,刹那斑斓的色彩漆上了他清俊的面庞。

 

“主,我喜欢你啊。”

 

瞬息间,一切重归寂静。

只剩少女呆愣的神情,为烟火大会的闭幕画上了奇特的句号。

 

(12)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她今天算是要完蛋。

审神者满脑子想着三十六计走为上,仓皇地四下张望,心想一鼓作气,便噌地站起身,“走”字儿的一撇都还没着落,她便突觉天旋地转,重心不稳,砰地又栽了回去。

——而且,好巧不巧地,栽进了青年的怀里。

“…………”

糟糕,得意忘形了!她忘了自己居然还牵着明石国行的手!

少女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装死比较好。

 

她僵着身子伏在他怀里,一边在心里念着“这不是胸肌这是石膏板”,一边紧闭双眼两腿一蹬。

只可惜,这招对偷懒专家明石国行是没有用的。

下一秒,她察觉到了腰间突兀多了一股力道,恰巧把她圈在了他的怀中,根本无法动弹。

…………喂,这位同志,你不要趁火打劫啊。

明石哪听得见她的心里话,不言不语地圈着她,顿了顿,将头埋了下去。

不属于自己的柔软触感有意无意地蹭过她的耳廓。她觉得自己的耳朵快要因为高温而融化了。

 

半晌,青年才幽幽地开了口。

“我知道你在躲我,可你究竟在顾虑什么?”

每一句皆掷地有声。

 

“我——”

对啊,她究竟在顾虑什么呢?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呢?

少女扪心自问,然而答案根本不需要多加思考。她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许,现在是时候揭开了吧。

她唐突觉得好笑,兜兜转转,还是逃不过这个问题。

“因为我,已经死了呀。”

审神者声音冷凉,被游荡的风揉碎,于是再也寻不见。

曾经那些不可理喻的细节从此真相大白。

 

“瞒不过就不瞒你了。我呢,是个‘借尸还魂’的死人,享年十八岁。

“政府看上了我的能力,承诺我只要战争还在,我的人生就能在这个本丸继续下去。

“从前的我和你有些像,懒懒散散没有目标,虽然勉强能在家人和老师同学的面前装出乖宝宝的样子,其实根本就不感兴趣。

“谁知道浑浑噩噩地活到了十八岁,居然会被车撞死,还是当场死亡的那种。”

残留在记忆一隅的是冲入鼻腔的铁锈、浸染水泥路面的深红,还有蔚蓝无际的天穹。痛楚并未弥留下来,可是,比痛楚要强烈百倍的东西却深深地印刻在了脑海里。

“这下你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会那么生气了吧?

“我只是……看见了原来的自己罢了。不作为的、没有目标的、不想努力的自己。说实话,我痛恨那样的我。啊……这样想也不对呢。我大概只是,把原来的自己强加在了你身上罢了,抱歉。

“所以呢,这一次‘借尸还魂’,我只想好好地享受人生。努力当好审神者,和本丸里的那群刀们相处愉快,如果偶尔能够外出放放风的话,那就真的再好不过了。”

 

——这些规划之中,独独没有“谈恋爱”这一项。

少女下意识地攥住了他的外套。

 

“我一直幻想着将来有一天战争结束了,本丸要解散了,我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他们,然后没有留念、潇洒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太奢侈了……”

“对我来说,‘能够喜欢上谁’,真是……太过奢侈的事了啊。”

 

她口吻平淡得像是在讲述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故事。

自从得到这具肉体以来,每一天都犹如恩赐,她怎敢再奢求什么呢?

所以,不如趁早扼杀这份情愫。趁它还未长成参天大树之前,毫不留情地……掐掉。

 

只是,少女不敢再去抬头看他的表情。感受到腰间力道的松弛,她便从他怀中抽身而出。沉默地低着头,脚尖轻轻蹭着水泥地面,单调的声响会令她稍微好受一些。

 

“你真是……”

他要说什么呢?绝情?狠心?还是冷漠?她擅自揣测。

“傻得可以。”

“…………”

她错愕地转头,恰巧撞上了他的眸子。竟藏匿着不容置喙的光芒。

少女以为自己听岔了,瞠目结舌半天,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喂!我跟你掏心掏肺说了这么多,你居然反过来骂我啊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谁料到青年突兀笑了开来。满是挑衅的笑意看得她怒气顿生。

“那,咱们不妨打个赌。”他眯细了眼。

“……哈?”

“不敢的人就是白痴。”

“…………你幼不幼稚啊明石国行!”

“怎么样?”

她气得吹胡子瞪眼:“赌就赌!赌什么!说!”

 

“就赌‘你消失的那一天,一定会笑着和我说:我不后悔’。”

 

少女眨了眨眼。回忆拉扯出了一幕,不久前的那个夜晚,他和她并肩而立。

她曾对他说: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当时的那句话是回答他“偶尔也需要放松放松”的提议,可不知为何被他放进了赌注里,却毫无违和。

这个人真是的……

她想笑,笑着笑着,眼前倏地模糊了。温热的水渍渲染出了粘结一片的光晕。

“好啊……”

不知何时袭上了哭腔。

“赌就赌。”

谁怕谁啊,赌就赌。她可是死过一次的人,这点赌注,她才不会……

绚烂之后明明只会剩下更多更浓的寂寥,眨眼间的璀璨从不会为谁驻足。

可是,这份突如其来的安心感究竟从何而来呢?她又哭又笑,伸手捶上他的胸膛。

而他细心吻去她脸上的泪迹,嘟哝着“不甜哪”,差点被她反咬一口。

 

以吻封缄的那一刻,时间刹那绵长柔软,融化开来,是苹果糖般的甜蜜。

十指交握的双手紧紧相扣,从未分离。

 

(13)

——好像做了一个久远的梦。

审神者伸手揉了揉眼,大脑尚未清醒。习惯性地拿过床头闹钟,定睛一看差点叫起来,赶忙坐起身,又顿觉身前凉意阵阵。

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身上的睡衣松松垮垮,根本没有扣上,大喇喇地敞露着春光。

“…………明石国行!!”

不由得咬牙切齿,将罪魁祸首的名字放在唇齿间狠狠碾磨泄愤。

“嗯?叫我了?”

枕边人终于有了动静,伸手随意一捞,便把怒气冲天的少女又揽回了怀中。声音里还夹杂着惺忪睡意,低沉而磁性。

她不客气地揪住他的鼻尖:“还睡!快起来!又迟到了!!”

“哎呀再睡一会儿啦……”

青年轻巧地捉过少女的手。



她欲哭无泪:“你知不知道我这个月晚起多少次了啊……!我原来可是全勤呢!全勤!”

“嗯嗯嗯,全勤全勤。”他漫不经心地应着。

“……你倒是给我睁眼啦!”

“别闹。”

索性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

气球瞬间泄气,变身饱满红润的大苹果。

 

稀松平常的清晨,不用睁眼便能拥抱你。

我曾以为是永不会实现的奢望,现在却是真实的每一天。

 

绚烂散尽的夜里,那个叫做明石国行的青年,自信满满地如此说道:

“顺便提醒你,这个赌约的期限——可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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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没有什么帅气的刀男和苏炸的场景……对不起(

最后想嚎一句大佬的插图太美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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