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佳人。

云在青天水在瓶。

【刀剑乱舞/乙女向/一期一振】如您所愿

※一期一振x女审神者

※糖玻璃

※投喂 @花は永遠に。 



(0)

她大概是做了一个梦。

冗长得好似缓步溯回时间长河,又短暂得好似流星一瞬。

暖风煦煦,阳光柔丽。她发现自己站在庭院里。满开的樱树像是一大朵绵软的云,树荫轻描淡写地涂抹了她,其间夹杂着明亮的碎片,小小光斑随风摇摇曳曳。

少女不知自己为何要驻足于此,隐隐觉得是在等着谁的到来。她歪着头努力思考,究竟是谁呢?

思绪还未成型,稳健的足音便踏过一地日光。她抬起头,发现向自己走来的是一名陌生的青年。

明明没有背光,她却看不清那是谁。似乎有谁顽皮地擦去了他的面容,只留下金色流苏,宝蓝制服,腰间佩刀,身形颀长。

这便是所有的线索。少女茫然地张了张口。

青年站定,置于刀柄上的手放在了胸膛上。她望见了纯白的手套。

“主……”

清朗的声线是成年人特有的磁性。她虽然不知他的表情,却从他的呼唤里觉察出了笑意。

他在笑啊。她想。一定很好看吧。

这个念头甫一生出,心跳便猛地失了一拍。她下意识地将手放上心脏处,微微握作拳。

“我——”

下一秒,青年的声音再度响起时,却不知惊扰了何处停歇的飞鸟。呼啦啦振翅,盖过了他略略局促的语尾,落下了一闪即逝的羽灰色。

然后,她醒了。怎么也记不起梦见了什么,唯有强烈的失落感镌入了脑海。

 

(1)

暮春时节的樱花早已败落。春夏交际时,满目苍翠开始代替姹紫嫣红。属于夏季的植物在庭院肆意伸展腰肢,浓得似是要滴出绿来。

药研藤四郎和一期一振在庭院里修剪着花枝。工作时单调的剪刀声覆盖了所有的话语,而庭院那一头偏偏又时不时地炸出孩童们尽兴的欢笑声,更显得此处的气氛尤为尴尬。

良久的沉默之后,药研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疑惑了。

“哥……”

男孩转过头,恰巧瞥见身旁兄长未曾掩饰好的黯然神色。握着剪刀的手动了动,他抿了抿唇,又回转头去,低声继续道:

“你还好么?”

明知故问!他不由懊恼,找不出合适的安慰,只好任由沉默再度蔓延,像是病毒。

片刻,男人才轻轻出了声:“……嗯。”

这回答刻意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药研便愈发难过。难过归难过,他亦束手无策。

“大将她……”他绞尽脑汁地措辞,“这是……第三次了吧。”

“……是啊。”

男孩摩挲着指间叶片:“打算……怎么办呢?”

“陪着她。”

这次回答倒是坚定了不少。大概是从未思考过其他选择,青年复又苦笑:“……我也只能陪着她了。”

听罢,药研微微垂了头:“可大将她,又开始躲着你了啊。”

“嗯,我知道,不过没事的。”顿了顿,他自言自语道,“没事的。”

究竟是说给谁听的呢。就连一期一振自己也不知道了。

 

(2)

审神者不似其他寻常少女那样甘愿坐镇后方,她腰际的白鞘樱纹太刀说明了很多事。譬如,她习惯战场,习惯杀敌。再譬如,她不习惯陌生人。

因而她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出一期一振的到来。

青年尚在十步开外,便收到了少女投来的警惕目光,生硬的冷漠好似一堵厚重的墙,轻而易举地阻隔了他下一步的行动。步伐一僵,他敛去眼中的失望和唇边的苦笑,换上了一如既往的温柔神色。

“主,该吃晚饭了。”

她抿了抿唇,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尔后,牵着她的手的秋田藤四郎捏了捏她的指腹。抬起了毛茸茸的小脑袋,小男孩像是吃了糖似的嘿嘿笑:“主,一起去吃饭吧!”

她怔了怔,方才面对兄长时冰封万里的娇俏脸庞瞬息间解冻。

抬手揉了揉秋田的头发,少女头也不回地,和一期一振擦肩而过。

再无他言。

 

青年久久伫立。扫过额际的碧蓝发丝细碎地掩去了他的眉目。

他想起了从前的她,琥珀色的眼瞳藏着一汪青湖。注视他的时候,会有闪烁的星点;对他笑的时候便,是潋滟波光。

——而现在呢。

“……没事的。”

声音有些微的沙哑,像是搁着几粒砂,并不真切。

“……会好起来的。”

垂于两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天有些阴了。

 

为了配合小男孩的步幅,审神者刻意走得慢了些。

“主,”秋田突然出声道,“一期哥哥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呀?”

“……嗳?”始料未及的名字令她心下一惊,“错、错事?没有啊。”

他皱了皱小巧的鼻子:“那您为什么要躲着他呢?一期哥哥好受伤的。”

“……”

对啊,为什么呢?明明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她又是何苦板出这副僵硬的脸色呢?

见审神者陷入了沉思,秋田便再接再厉:“你们以前可是恋人呀!虽然您失忆了记不起这些,可我们都记得呢,那天一期哥哥可开心了,做什么事都在笑……”

她无心再听下去。

为什么非要断定她失忆不可?为什么非要她接触他不可?

稚嫩的童音挤不进脑海,空留一道余音,像是流星划过,不着痕迹。

这些话她听烦了,听腻了,不想再听了。

烦躁。莫可名状的烦躁,在心底燃起了青蓝焰苗,缓缓烧灼着无从安放的情绪。

然而,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烦躁些什么。

 

(3)

嗒嗒嗒,这是皮鞋鞋跟着地的声音;噔噔噔,这是长靴鞋跟踏地的声音。

两个截然不同的足音似是两股线绳,以十分诡妙的角度被捻作了一股。

“……”

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眼前,审神者有些许傻眼,习惯性地微微抿唇。反倒是对方在一瞬的愣神后及时地反应过来,礼貌地抬手躬身,问候周到,一气呵成。

“主,早上好。”

并且伴随着并不炽烈的笑意。

被石榴花的火红染遍的五月份,气温慢慢攀升。清晨的日光还衔着朝露的湿润,温柔得宛如一期一振此刻的笑容。

“……嗯。”少女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虽说他是她的近侍,可两人平日里其实并没有什么机会能这样单独面对面。再加上她因为心中块垒,一直对他敬而远之,除了处理文书和带队之外并无交集,拖呀拖的,居然就这样拖了大半个月。

审神者头一次无师自通了“尴尬”二字的写法。

“主。”青年再度唤道。

她磨磨蹭蹭地抬起了头,对上了那双写满了无奈的金眸。又慌慌张张地移开了视线,少女的声音有几分僵硬:“……怎么?”

“您……”顿了顿,字斟句酌间漏出了一丝不甚明了的情绪,他问道,“讨厌我,是么?”

……啊?

她吃了一惊,点头也不是,摇头更不是,拧着秀眉思索片刻,才踌躇地轻声开了口。

“怎、怎么会这么想?”

“是啊……为什么呢。”

用问话回答问话可是犯规之举!虽然她刚才也这么做了。

一期一振轻轻笑了:“没什么,请您别放在心上。我接下来还要去照顾弟弟们,如果您没有什么吩咐的话,那就请容我先行告退了。”

又拾起了公式化的面具,青年自她身侧从容而过——然后被她拽住了衣角。

“……主?”

收到了他疑惑的目光,少女便拽得更紧了些。

“我……”

她搜肠刮肚,话至喉头却又被他投来的眼神堵了回去。只好垂下了头,嗫嚅着双唇,蚊讷一般地继续道:

“……不……”

“嗯?您说什么?”

突如其来的隐香幽幽钻进鼻中,他毫无顾忌地拉近了距离,附耳过来时她甚至能瞥见他细碎的发丝。

……太、太近了!

莫名其妙的紧张倏地蹿上了指尖。她张了张嘴,头埋得更低了,拼命从喉咙里挤出了字音,尖细得像猫叫。

“我说我……不、不讨厌你……”

从来谈不上“讨厌”二字。至于为何会逃避,或许,还是因为在意吧。

他能察觉么?能察觉出她话里的冰山一角么?是不是她说得太生硬了,所以他才没有反应呢?

徘徊的疑问萦绕不去,审神者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捏着衣角的手微微发颤。

心想就偷看一下,一下就好,确认反应——少女稍稍抬起了头,眼角余光闯进了他俊朗的面庞。以及,欣然的笑意。

他在笑。少女的世界似乎因此而延展出了新的一隅。

像是听见了什么好消息,那样开心的……发自内心的笑意,灼灼地印入了她的脑海里。

变成了花,变成了光,变成了最初也是最纯粹的慰藉。

“谢谢您。”青年的语气里跳跃着欢喜,“主,谢谢您。”

她只能傻傻点头。

 

然而她所不知的是,听见了她的话语的一期一振,一抬眼便看见了她发丝掩映间霞红的耳廓。

这是男人再熟悉不过的,关于少女的小习惯。害羞时耳廓会红,思考时会不自觉地以指绕发,发呆时会微微抬头,显得傻傻的……

他由此望见了希望。似是拨云见日,重新寻回一缕清澈阳光。

 

(4)

审神者喜欢小孩子,尤其喜欢和藤四郎家的短刀胁差们一起玩。当然也不乏身负大太刀的萤丸混杂其中,躲猫猫和跳房子,还有老鹰捉小鸡。昂首挺胸的少女是个称职的鸡妈妈,护着身后欢声叫嚷的孩童们,伸展双臂的严肃模样让他忍俊不禁。

注意到了端着茶水和点心的一期一振,她怔了怔。倒是弟弟们先反应了过来,面面相觑后,鲶尾藤四郎举起手喊道:“休——息——啦——”

这下没有了不去的理由。秋田和前野使了个眼色,两个小孩在她背后立正站直,默念“一二”之后伸手推了她一把。

少女始料未及,踉跄几步,离他更近了。青年将弟弟们的行为尽收眼底,无奈地笑了开来:“抱歉,主。”歉疚里还掺着满满的宠溺。

她愣愣地摇头,只好走上前去,在廊缘坐下。四溢的茶香和小巧精致的糕点很快便吸引住她的视线,眼馋不已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她眼巴巴地望着点心,琥珀色的双眸瞥瞥他,又望望糕点,再瞧瞧他。

他失笑:“这是为您准备的。”

被他笑得颇不好意思,审神者诺诺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拿过点心,大抵是刚出炉的,表皮尚且温热。迫不及待地送进口中,软糯的口感和淡淡的清香在唇齿间缓缓弥散,每咬合一次,便浓郁几分。

“嗯——”

她亮着眼睛,舒展了眉梢唇角,试图拖长鼻音来表达惊喜之情。

看来是无需再问“好不好吃”了,一期一振满足地注视着她,复又发现了什么,于是笑意又浓了起来。

“主,这里。”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碎屑。”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

“这——里。”

不属于自己的温度袭上了唇角。她呆呆地看着他的大拇指触及自己,柔软的指腹蜻蜓点水地擦过。

“您看,糕点的碎屑。”

“……谢、谢谢。”

她支支吾吾地说道。

那触感直直挠过心尖,留下了微痒的错觉。一定是错觉,不管是突然乱序的心跳,还是悄悄蹿上双颊的酡红,一定一定,都是错觉。

少女笃定地断言。

 

阳光正好,微风轻拂,流云投影。

青年面含浅笑。女孩双颊微红。

 

Smells like roses to me/Two young lovers at sea/Tastes so bitter and so sweet.

 

(5)

“主……”

他的声音真好听啊。抬头望着身形修长的陌生青年,她想。

他是在叫她么?语气这么亲昵,他认识她么?

少女好奇又不解,等待着看不清面容的男人说出下一句话。她隐隐觉得他是有话想对她说,不靠谱的直觉支使着她停在原地。

云天静谧而洁白。樱树浓密的绿荫一蓬如盖。他们身披墨影。

青年不缓不慢地开了口,平静的口吻突兀泛起一圈涟漪。

“我——”

 

惊鸟匆匆飞过。灰羽躺上泥土。万物归于寂静。

少女悠悠转醒,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揉了揉突突乱跳的太阳穴,她喃喃出声。

“……好像又做了什么梦。”

……嗯?为什么会说“又”呢?

 

再也睡不着的少女干脆起了身,穿戴好衣服后出了自己的房间。晨光尚未爬上杆头,唯有清脆的鸣啭乘风而来。

嗒嗒嗒,是皮鞋鞋跟落地的声音,不慌不忙,由远及近。她有些疑惑,这个时间能起床的付丧神只有寥寥数人,不知是谁——

金色流苏。宝蓝制服。

她抬头,凝望着青年一步步向她走来,携着温如暖阳的笑意,那双金色的眼眸盛着沉甸甸的蜜。

在她面前站定,他微一鞠躬。

“主,早上好。”

“……”

她却忽然手足无措。

久未得到回应的男人抬起头来,眨了眨眼:“……主?”

少女蹙了秀眉,仔细打量过面前的男人,脱口而出的话语毫无抑扬。

“你是谁?”

“我……”

他瞠目,随即哑口无言,双目骤然无光。

 

这是第四次了。

 

(6)

药研藤四郎不知该如何安慰兄长。

审神者失忆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了,从最开始的二十天,缩短到了第二次的十天,再到第三次的五天。

——唯独忘了他。

少女会记得所有人和事,记得药研,记得萤丸,记得藤四郎家的那群小孩子们,记得烛台切光忠的厨艺,记得鹤丸国永的恶作剧。

——单单忘了一期一振。

他们的关系恰似一个无始无终的莫比乌斯环。明明只有一面,却怎样也抵达不了终点。

 

审神者很是烦躁。本丸里的每个人都在说她生病了,说她失忆了,说她喜欢自己的近侍。

可她明明记得自己的近侍不是那个蓝发金眸的青年!

这个男人突然就来到了她的本丸,她甚至记不起她是否锻造过,又抑或是召唤过他。

他们是在合伙骗她么?可是骗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种种疑惑盘亘在心头,偏偏令她烦躁的源头仍旧是那一副温和的笑容。

无奈之下,少女只好选择了“眼不见心不烦”。除了必要的出战和交接事务之外,她都尽量避免再见到他。

偶尔在廊下恰巧撞见时,她干脆视而不见,对他匆匆点头后,便和他擦肩而过,绝不多作停留。

 

青年久久伫于原地。发帘挡住了他的眼。

天阴得有些厉害,厚重的乌云遮挡了阳光。于是纷至沓来的铅灰色将他染作雕像。

 

(7)

夜凉如水,月华似霜。这是少女第九次忘记一期一振的夜晚,虽然她并不知晓这个事实。

审神者罕见地失眠了,心想干脆出去走走,便随意抓了件外套,轻轻推开了门。

还未步过转角,她敏锐地感知到了不属于自己的气息,甫一站定,那头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哥……别喝了。”

是药研。

“没事,我没醉。”

……一期一振?!

这个认知令她措手不及。少女匆忙想逃离,可双脚却偏偏被钉在了原地。

 

药研藤四郎并未察觉到她的存在。看着自己的兄长把酒当成水,一杯一杯地倒进肚里,不免有些担忧他的身体。这些酒是鹤丸国永与和泉守兼定的最爱,口感醇正然而浓度颇高,实在不适合一期一振这样瞎灌一气。

“哥……”他愁苦地瞅着青年,“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吧,憋在心里怪难受的,不是么?”

执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

“我,”一期一振复又嗤笑,“没什么想说的。”

又是一杯。自舌尖一路烧进胃底,直直冲上的热气麻痹了神经。他晃了晃快要见底的酒瓶,蹙起了眉。

“……药研。”

“哥,不能喝了。”

“我真的没醉,”他歪过头来,碧蓝发丝扫过紧拧的眉宇,“喝醉的人说话不会像我这样的。”

“可……”男孩欲言又止,怔了怔,不知为何叹了口气,“好,你等等,我马上回来。”

他目送着弟弟的远去,百无聊赖地举起了酒瓶,液体荡过瓶底时闷闷作响。已经喝了这么多了,他还没有醉,反而愈发清醒起来。愈是清醒愈是疼痛,牵扯着神经,拉扯着心脏。

一期一振仰起头来,抬起了拿着酒瓶的手,准备一饮而尽。

“——别喝了。”

清澈的女声似是一捧溪泉涤荡过耳际。

动作一滞,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慌忙转过头去。少女毫无表情的面容映入眼帘,月色刹那凄白。

心脏猛地一跳。任由手中酒瓶被她夺走,一期一振这才站起身来,突然天旋地转。

“小心……!”

审神者本意是欲扶住他,却不想男人的身体如此沉重,连带着失了重心,“砰”的一声,她便顺势倒在了他的怀里。

撞在地板上的生疼瞬间唤醒了他的理智,一期一振不由闷哼出声。

“没、没事吧?!”她惊慌失措,双手环过他的双肩,想把他扶起来。

“主……”

——出乎意料的是,男人竟然紧紧地抱住了她,将她生生地按回了他的胸膛上。

少女惊出一身汗,想挣扎却又使不上力。他的双臂箍得她作痛,她从未想过那个温和的青年居然也会有这样的力气,居然也会有……这样的心跳,直直透过了他的胸腔,在她耳边轰鸣,好似擂鼓,又像雷鸣。

 

(8)

一期一振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漂亮,她害羞的样子很可爱,她发呆的样子傻傻的,她生气的样子一点也不恐怖。

她喜欢吃甜点心,喜欢和小孩子玩,喜欢保护别人,却不喜欢被他人保护。杀敌的模样很帅气,面对公务的时候却又变回了手足无措的孩童。

他总是会错以为自己很了解她,而她下一秒带给自己的惊喜却又让他刷新了认知。

 

他以为她是他的一株樱树、一泊清湖,纵使跋山涉水也要抵达。

可现在,她变成了他的海市蜃楼。不管翻越多少崇山峻岭,终究无法触及。

 

那些记忆是完整的,不含一片残缺。如何相遇,如何相知,如何相爱,又如何……被她遗忘。

人的记忆是单向的。你存在于我的记忆里,存在于我的脑海里,存在于我的心里,存在于我的世界里。而我却变成了你的过客,被你遗弃,被你怀疑,被你躲避。

可即便如此,我也无权、无法、无力去责怪你分毫。

从喜欢你的那一刻起,我便失去了这个能力。

 

“主,您是不是……讨厌我?”

良久良久,他终于发出了声音。全然不复往日的清朗,沙哑得像是灌了砂砾,硌在了她的心上。

“……”她不言语,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不用回答也行的,我没想难为您,”他又闷闷地笑了起来,“只是有些事,总得在结束之前问清楚才行啊。”

结束……?他要干什么?

“请相信我,我从来都没怪过您。我也……没有那个权力来指责您什么。可能是,命不好吧。”

顿了顿,他说:“嗯,所以,我有一事相求。”

她被迫伏在他的胸膛上,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好应道:“……你说吧。”

一期一振的语气瞬息归于平静,仿佛无风的海面,无波无澜。

 

“恕我无法,再担任近侍一职了。请您……另找人吧。”

 

一迹温热自他的眼角无声滑落。

 

(9)

不知从何处涌来的风,卷过了零落的花瓣,像是倒流的水滴般洒向了半空。渐次模糊了青年的面容。

审神者揉了揉眼,拼命想看清他的样子。

“主……”

振翅声过。这一次却再也没能阻断他的话语。

天是蔚蓝。云是纯白。花是淡粉。

少女望见了青年的笑容,温柔得令她泫然欲泣。

 

“我喜欢您。”

 

她醒了。混沌的思绪拉扯不清,暗淡的天光顺着帘动摆荡出了微小的波浪。

慢吞吞地穿戴整齐,不知为何,今天不太想出门,甚至连这个房间也不想踏出半步。

……我到底怎么了?

深呼吸几次,审神者赶走了脑子里杂乱的情感,然后推开了门。

恰巧立于门外的青年见她出来,自然而然地换上了欣然笑意,未被眼罩遮挡的金眸里藏着温润的光。

“啊,主,早上好啊。”

是烛台切光忠。少女却猛地一怔。

 

——不对,不是他。不应该是他。

不应该的……不应该的……

 

“不对……”她嗫嚅出声。

“……嗯?”

“不对!不对!”少女惊惶地叫了起来,“不是你!不应该是你!不是的!!”

“主……?!”

不,不是的,不是他!没有眼罩,不是黑发,更不是这一身衣服!

会对她说“早上好”的那个人,会笑着注视她的那个人,会为她端来糕点的那个人,会随时随地展露温柔微笑的那个人——不是他!!

不是烛台切光忠!!不是的!!不是的!!

 

可,若不是他,那又是……谁呢?

 

少女突然停止了挣扎和叫喊。惶惶然地抬起了头,她注视着面前的青年,记忆里似乎有什么拼命要挣脱出来,叫嚣着,试图卷起狂风。

 

主,我累了。我怕我再等下去,也看不见任何希望。

我没有怪您,真的。我从来没有骗过您,不是么?

所以……

 

自厚重天幕挣脱而下了第一滴水珠。随即天地一色,皆是铅灰。淅淅沥沥的声音钻进了耳中。

少女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她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重要到疼痛轰隆碾过四肢百骸。

好疼啊。她想,怎么会这么疼呢。

究竟是什么呢?

 

“——所以,我不会再出现在您面前了。一切都……如您所愿。”

 

她忽然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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