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佳人。

云在青天水在瓶。

【剑网三/主明唐/BG向/逗比文】君心千寻(五)

实在是不忍心看见两个追文的小伙伴的嚎哭……(。
இwஇ这一篇是星期六+星期天的份儿,请好好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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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这事还得从几天前说起。

“……”

祁景睿万分苦恼地立于偌大荻花宫的正门前,周围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红衣教的尸体。血腥味比铁锈更加刺激着鼻腔和大脑,甜而腻地凝着于沉甸甸的空气之中。

仍旧站在鲜血之上的只有三个人——他,一个七秀的,和一个根本没见过面的同门。

或许这样分类比较好:男女主角,和他这个路过的。

七秀依旧不依不饶地揪住同门的衣襟说着“你说清楚!你要是不说清楚,我今天就成为这万千尸体中的一员!”。

……那你就快去死啊大姐,为什么另一只手要拽住我?!

祁景睿泪流满面地重复着“哥,姐,我就是一路过的,我再不去打酱油我家娃都能走路了”。

可惜没有人听见他的哭诉。

同门倒是长得一脸正派,不痞气也不吊儿郎当的,一身破军穿得是温文尔雅俊美端庄。

喔,目测是个练紫霞的。同样穿着破军却抹不去那一身二流子气息的祁景睿点了点头。

同门看似要拨开她的手,却又没有施力,动作轻柔而又意味深长:

“绾儿,是我的错,可……”

“我只需要你一句话!倾哥!你告诉我!究竟爱的是我还是她?!”

我勒个去“亲哥”都来了啊?这戏码可是万万没有想到!

祁景睿心说当下世道真是愈发的乱了。

“我……”

“倾哥!你那山河,可还能为我留着?”

同门立刻将手中剑一挽,深情回望了过去:“这镇山河,从来都只保你一世长安。”

“倾……倾哥!”

“绾儿!”

有情人终成眷属皆大欢喜鼓掌鼓掌!顺便那边那个正在流泪的女主角敢不敢入戏一点?一个劲儿拽他袖子是想干什么?他可不想当第三者……不对,照刚才那对话发展,他要是真插足,应该也只能排第四。

见祁景睿没反应,那个叫绾儿的少女干脆微微偏转了头,斜眼剜他。

……说好的终成眷属呢?

祁景睿挠挠头,他想他大概懂她的意思了。唉,罪过罪过,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他就不该来这儿的,也不该一边嗑瓜子一边看这绾儿屠杀红衣教,更不该因为听不清两个人的话就偷摸上前蹲墙角,结果还被抓了个正着。

老天莫怪啊他这也是迫不得已……

在心里反省了一遍后,祁景睿提剑运气,特意“哈!”地喊了一声,人剑合一“啪”地就爆掉了镇山河。

“……”同门傻了眼。

绾儿也装作傻了眼,同时使了个眼色给他,大意就是干得好。

“你……!”同门想死的心都有了。

祁景睿心中十分沉痛。他懂的,在最后一刻被路人爆掉了破镜重圆的镇山河,这种感觉确实十分酸爽。

“哼!”绾儿更是趁势一把攘开同门,水汪汪的眼睛立时便红了,“我知道你的答案了!倾哥!”

“不!绾儿!绾儿你听我说!”

“什么也不用说了!从今往后你我江湖不见!走!”

说着她便拽过了祁景睿,径自下了荻花宫的台阶。独留同门一人在上面,守着数十尸体,黯然神伤。

 

直到走出了很远的距离,绾儿才终于停了下来,转身合拳谢道:“多谢大哥仗义相救。”

祁景睿也回礼道:“不谢不谢,敢问妹子您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绾儿无辜地耸耸肩:“玩腻了而已。”

“……”

她嘻嘻一笑:“你们纯阳宫的人看似正派,其实心底下的歪想法不比平常人少。刚才那就是个典型,脚踏两条船,伤了我妹子不说,还大言不惭‘镇山河从来只为她一人留’。”

结果到头来呢?

祁景睿汗颜:“过……过奖过奖,那同门就连我也没见过,大概是空雾峰里的小混混伪装的吧。”

“所以大哥你也就别怀疑我行为不端啦,我这只是为民除害而已。”绾儿摸摸鼻子,“刚才抱他的时候故意洒了点软筋散,估计他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吧。”

祁景睿不明所以:“……哦?此话怎讲?”

绾儿狡黠地眨了眨眼:“你猜猜是哪里站不起来了?”

“……”男人顿悟,只觉胯下一痛,不得不抱拳道,“高!实在是高!”

“谬赞谬赞~”绾儿摆了摆手,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大哥,我向你打听个人可好?”

他点了点头。

绾儿比划道:“一个叫萧君旬的丐帮。大概这么高,头发是这样的,看上去特别好欺负……大哥?你怎么了?”

祁景睿忽然觉得头痛不已。


话又说回来。

陆子皈深切觉得,自从萧君旬到来了以后,唐蔚然除了每天定时和他出门打探消息之外,就再也没有理过他了。

莫名其妙的……焦虑感?

不明白。这还是第一次体会到的情感。似乎用什么词都不足以精确概括心里噼啪爆着小火花的焰苗。

“呜喵?!”

“嘶。”陆子皈抽回手,皱眉看着手背上血淋淋的三道抓痕,又瞧了瞧快速跳开弓背呲牙的包子,不由得叹了口气,“不就是揪了一下你的尾巴,至于这么生气么。”

明明平日里被唐蔚然明里暗里薅了那么多猫毛下来,真是差别对待。

陆子皈起了身,想着差不多是时候该出去打听消息了,于是出了房门。

“萧君旬你给老子站住——!!”

操着菜刀的唐蔚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自他眼前冲过。

“……”又怎么了?

“哇哇哇蔚然我错了你把刀放下好不好?!”

“你停下我就放刀!没得商量!”

“……啧,这两个白痴。”

陆子皈一个幻光步,先揪住萧君旬的领子,再打掉唐蔚然的菜刀,最后一把搂过追红了眼的少女,毫不客气地一个手刀劈了下去。

“陆杜鹃你……”

然后便晕了过去。

萧君旬战战兢兢地望了望陆子皈,又看了看唐蔚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陆子皈倒挺大方,挥了挥手:“去柴房找个……搓衣板跪跪吧,唐蔚然这边我帮你说。”

“呜呜呜你、你真好!”

立刻由惊恐变成了感激,萧君旬朝着柴房的方向撒丫子奔了过去。

男人愣了愣:“这么好沟通?”

“那是,良心不安?”

本应该痛得晕了过去的唐蔚然却睁开了眼睛。

陆子皈挠了挠头:“这倒没有。”

“呜哇真恶劣。”她嫌弃地抖了抖身子,随后跳脱了他的臂膀,“走吧,不是说要打听消息么?”

“……嗯?你没生气?”

她耸耸肩:“早习惯了。”

“……喔。”

唐蔚然挥挥手:“走吧走吧~”

“又不是你打听,走那么前有什么用。”

“我乐意,要你管?”

“只要你别走丢了我就懒得管你。”

“……走就走说那么多废话爪子嘛!”

 

天有不测风云这句话,真不愧是老祖宗们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经验教训。

这天,陆子皈从房间里出来,恰巧碰见了路过的唐蔚然。

不知为何她看上去有些疲倦。

他盯着她,忍不住开口问:“……萧君旬又惹你了?”

“……啊?”她眨了眨眼,随后摆了摆手,“想多了。没睡好而已。”

他点点头:“那走吧。”

“我……我今天不去了。”她绞着手,面色微微发白,“有点累,你自己去吧。反正我也只是累赘而已。”

他又细细盯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随后点了点头:

“……哦,好。”

“抱歉。”她咧嘴笑了笑,“我刚刚看天有些阴,大概要下雨了,你带把伞吧。”

“嗯。”陆子皈转过身,“别笑了,丑死了,快回去休息吧。”

唐蔚然注视着他挺拔的背影,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

“好……再见。”

他走出了廊下,发现天真的阴了,涂抹上了卷着沙尘的土黄色,像是大漠里最常见也是最致命的风暴。

幽魂般游荡的风撞出了猎猎响声。

他忽然想起了唐蔚然的那一句“再见”,轻得仿佛下一刻就消失在了空气中。她怎么回事?怎么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不好的预感蜻蜓点水似的掠过脑海,却未曾停留。

大抵是因为暴雨前兆,街上许多商铺都提早收了摊,今天并没有什么收获。

陆子皈觉得自己今天就不该出门,白跑一趟。

也不知怎么回事,今日总是想快点回去。好像有什么在催,再不快点回去,就会有什么很糟糕的事会发生似的。

他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包子在肩头细细地叫着。陆子皈伸手揉了揉,笑道,“走吧,回去。”

却又停下了脚步。

或者说,是不得不停下了步伐。

“嗳,知道么?那个大人被杀了哎!”

“知道知道!被抛尸了嘛!凶手就是前几天那个卖身葬兄的小姑娘吧?”

“咦你什么时候消息这么灵通了?”

“哎呀讨厌~”

陆子皈几乎是一眨眼间闪至了两个中年妇女的面前,眯细了眼眸:

“……你们刚才,说什么?”

杀意抑制不住地逸散而出,他异色的眼瞳中似乎产生了比沙漠的风暴更为恐怖的东西,吓得两个妇女战战兢兢不敢动弹。

“快说!!那个女孩怎么了?!”

其中一个咽了咽唾沫:“她……她刚被官府抓……抓走了……”

抓走了?!他才离开了多久?怎么会这么快?!

陆子皈头疼欲裂,沉声再问:“……你们是亲眼看见的?”

“是,是的……”

“……只有,她一个人被抓了?”

她们又颤抖着点了点头。

这个……惹事精!!!

陆子皈咋舌,头也不回地朝着宅邸跑去。

他终于知道她那一声“再见”的意思了。

 

他的推测没有错,萧君旬还在。

像一只斗败的丧家犬坐在门槛上,兀自失神。见陆子皈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他睁大了眼。

“……陆——”

陆子皈歪了嘴角,干脆一把揪过萧君旬脖颈上的链子,勒得少年吃痛地皱了皱眉,但是没吭一声。

他直直盯着萧君旬的眼:“怎么回事。”

“我……”

“说!!”

陆子皈从没有如此窝火过,也从未如此生过气。

“我不能说!不能说!”萧君旬居然使劲地摇头,“我不能说!我和……我和蔚然约好了……违背诺言的话,蔚然一辈子都不会再理我的!”

“……”男人不由分说,直接一拳揍了过去。

少年被揍翻在地,擦掉了嘴角的血,顶着半边青紫,固执地和陆子皈对望。

而陆子皈沉默得好似一只动了怒的雄狮。

对视良久之后,他终于再度开了口:

“说不说。”

“……不。”

“很好。”

以这二字为标志,男人再未说过一句话,转身就朝外走去。他的目的地很明显——衙门的监牢。

他从不是一个愚笨到坏事逼近眼前都还不知对策的人。前前后后的线索一一串联之后,他已经得到了七七八八的证据,和一些还未经过验证的推测。

而萧君旬也慢慢坐了起来,捂着伤,苦涩地闭上了眼。


“——萧君旬!”

唐蔚然一巴掌扇了过去,清脆作响,扇得他目瞪口呆。

她的表情凶狠而又凌厉,萧君旬知道,每当她做出什么孤注一掷的决定时,她就会变成那样,像是传说中的妖怪夜叉。

“从现在起,你不许,再插手这件事。一切由我来解决。你只需要乖乖地闭上你的嘴,不许向任何人透露任何东西,否则,从今往后,咱们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少女的声音比她手中的利刃更加冷硬。

她转过身,树叶在头顶急促地发出扰人心弦的响声。她攥紧了匕首,忽然微微一笑:

“至于陆子皈,你也管不了他,到时候由我亲自来。”

“若是碰上了祁景睿,就说我去找梨花了。”

“你看你哭什么,老子还没死呢。就是稍微离开一下,可能几天,也可能几个月。”

“瓜娃子,天下之大,总有一天会再相遇的。”


少年无力地坐在地上,忽有水滴,自他脸庞滑落。

先是一滴一滴,而后愈发密集,最终连成了灰蒙蒙的帘幕。天边隐隐有轰鸣声,劈出了一道又一道的惨白。

“混蛋!!!!混蛋!!!!”

萧君旬狠命地砸着地面,呐喊声被雨水淋湿,被雷声淹没。

这世上啊,总归有那么些东西,是你无论怎么喊,也无法传达的。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与无力。

他根本无法和一整个世界相抗衡,反而把自己衬得像个可悲可怜又无比可笑的存在。

多么悲哀啊。

 

雨脚如麻未断绝。自天窗不断渗出了水,滴滴答答沾湿了草席,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少女颓然蜷膝坐在石床上,低着头,无法看清表情。只有单调重复的念诵声,在暴雨中断断续续。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

“唐蔚然。”

她腾地抬起了头,引得手镣脚镣撞出了声响。

却也只有这一个动作。唐蔚然回过神来,轻轻将背向后一靠:“杜鹃儿,这么早呀。”

男人“呵”地一笑:“原来你还嫌早么。”

“是啊。我觉得你可以再去街上溜达两圈。”

“没有意义的事我为什么要干。”

“唔,也对。”

她歪了歪头,“那你来这儿,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的声音沉稳:“救你出去。”

“……”气息一窒,唐蔚然咧嘴一笑,“为什么?我可没求你。”

“我喜欢,为何要管你。”

她眨了眨眼:“陆子皈,你不是这种人。”

“哦?那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人?”他干脆双手交叉抱臂,向后一转,靠在了铁栏上,“救你出去,就不像我了?那你被掌握住了弱点,自愿锒铛入狱,更不像你。”

少女轻轻一笑:“你懂什么?”

“我懂什么?”男声直直穿透了雷鸣,“我懂你会这么乖乖入狱,弱点肯定不在你自己身上。迄今为止我知道和你相关的人共有两个:一个是萧君旬,被我揍了一拳的小家伙;另一个是祁景睿,纯阳宫的人。虽然不知道确切在谁身上,不过我倾向于萧君旬。”

“而要挟你的一定不会是官府衙门,他们才没兴趣要挟一个唐家堡不出名的小刺客,是他们背后的什么人。或许和你有些联系,或许是你的仇家,更或许是单纯垂涎你的美色和身体……当然,前两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你说,我猜对了么?”

唐蔚然只是久久没有出声。

陆子皈转过了身:“唐蔚然,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唐蔚然?”

咔嚓一声巨响,白光骤闪,刹那照亮了整个牢房。

男人却再也没有了声音。


坐在中间的少女好似一尊石像,微微张着口,面如纸白。不断有什么自她的双颊滑过,盈盈一闪,便了无踪迹。

她哭了。这是他记忆中,她第二次哭了。

而方才压下去的怒火又烧了起来,烧得他双手微颤。

半晌,唐蔚然才擦了擦脸,沙哑地低声说道:

“陆子皈,这不关你的事。你可以尽情地袖手旁观,走远点,甚至远到明教去,我都没意见。”

“如若你执意要插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怒极反笑:“门口的守卫都被我干掉了,你还想如何不客气?”

“用尽一切手段。”她也笑了,“你不知道要挟我的究竟是什么人,自然也就不知道下一步会有怎样的危险。暗尘弥散的确是个好东西,但很抱歉,它只能用来骗骗我和萧君旬这种学艺不精的白痴。”

“你确实很聪明,推出了这么多东西,那么也就自然能够知道,我可以单独一个人呆在这里,意味着我对他们很重要,必须要重点看护。”

“你以为我会信?”

“信不信由你。我只知道他们快要来了,到时候你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或许只能听天由命了。”

唐蔚然说完,仰起了头,看着漆黑的天花板,语气忽然柔和了下来。

“和你一起的这十多天,很高兴。现在我放你走,中原这么大,肯为你指路的女孩子不差我一个,而且一定个个都比我漂亮比我乖巧。”

“对不起。”

“再见。”

 

又是冗长的沉寂。其间唯余大雨瓢泼,哗啦啦啦汇成了一条奔流的溪河,卷走了一切微弱的声响。

“呛啷”的一声,突兀划破了浓稠沉滞的昏黄。

她以为他早走了!

唐蔚然惊异地大喊出口:“陆子皈!你在干什么?!”

“救你出去。”

男人的回答和他的行动一样简洁粗暴。

把二人分隔开来的铁牢,和他手中来自大漠的利刃相比,脆弱得不堪一击;

把她和这个世界分隔开来的重重阻碍,同他出神入化的刀法相比,弱小得令他发笑。

他握着弯刀,来到她面前,轻轻一挥——

昏黄的雨幕投下了暗光,为他的身影泼下了浓墨,勾勒出了他高耸的眉骨,深邃的眼,以及,狂放不羁的笑容。

唐蔚然终于看清了他。


那才不是什么神,这么神圣的字眼无法形容他。

——他分明是,自地狱攀爬而上,无视一切伦理规则的,修罗啊!


“走。”

修罗向她伸出了手。

唐蔚然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终于点了点头:“好。”

出了门,她拽住他,指了指相反的方向:“这边,小门,从大门出去太招摇了。”

陆子皈反瞥了她一眼:“居然在监狱里还能戴面具。”

她滞了一滞,低低笑了笑:“因为是唐门的象征。”

他边跑边想:“那我岂不是可以带一个替身过来?”

“惹怒他们反而是自讨苦吃。”她摇了摇头。

“听上去你好像很怕他们?”陆子皈望着前方愈发明亮的光芒,“这不像你。”

唐蔚然却再未答过一句话。

沉默永远是最好的回答。

小门洞开。陆子皈忽然在门前停了下来,拦住她:“等等,有诈。”

大门守卫森严,而这个小门作为为数不多的漏洞,怎么可能放置不管?“他们”处心积虑把唐蔚然困在这里,大抵不会是如此自大的人,那么……

陆子皈忽然沉默了。

他伸手,按上了自己的左腹。粘稠的液体自左腹趟出了一条涓涓细流,不过片刻,他便隐约闻见了又甜又腥的气味,大脑有一瞬无法理解现状。

“唐……蔚然……?”

少女静静地立于他身后。还好,他背对着她,看不见她此时此刻的表情。

“信任一个杀手,是你最不该做的事,陆子皈。”她的声音冷如坚冰,甚至还掺杂了一丝嘲笑,“亏我当初那样提醒你,你却执意要飞蛾扑火。如何?抵抗不过现实的感觉,是不是……很绝望啊?”

何止绝望。

他的视线只是一片灰暗。

疼痛攫取了所有思绪和理智。他拼命想要听清她的话,却突然觉得语速太快了,他听不分明。

“匕首上涂了毒,所以别想挣扎了。马上你就会昏迷,然后,失血过多而亡。”

“要恨就恨吧。化作厉鬼来向我索命也无所谓,不然我还真怕哪一天,忽然就忘了你呢。”

“陆子皈,这次才是真正的……永别了。”


浓稠的黑暗有如雾气铺天盖地袭来。

陆子皈拼命伸出手,想要推开门,可失血让他的四肢无法再正常运转,甚至连门也推不动了,徒留空响。

紧接着,随话音一齐落下的,是他的身体。扑通一声,在幽长的甬道里回荡。

唐蔚然闭上了眼,慢慢地,慢慢地,转过了身,使劲擦掉了脸上的温热,一步一步地,走回了牢房。
火辣辣的疼。

脸上疼,心口疼,四肢百骸都疼。

他向她伸出手的那个瞬间,她真的以为,他能带她逃出去。逃出这个牢笼,逃出唐家堡,逃出所有的束缚。

怎么可能?

只是一场昙花一现的美梦罢了。

他不会是九年前出现在她面前的小小天神,他只是一只妄图打破牢笼铁则的修罗罢了。

如何抗衡?

怪只怪他命不好,偏偏选了她;怪只怪她命不好,偏偏遇见了他。

唐蔚然抬起手,狠命扇了自己一巴掌。就像之前扇萧君旬那样,打得自己耳鸣不断。

她冷冷地抬起了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不许再动陆子皈,把他抬到那栋宅子的门口去,否则我就杀了你。说到做到。”

 

自黑暗中现出了一点幽光,紧接着出现了隐隐幽幽的轮廓,似是与黑暗融为了一体,就连那如豆的灯火也无法驱散那暗色。

——是个人,身形清癯。

来人将油灯提至眼前,照亮了面容。细眉细眼,即便不笑时嘴角也是上翘的,透着一股狐媚似的妖冶。

“哟,真可怕。”媚人的声音。

心头紧绷的弦嗵地断了,唐蔚然冲上前,死死瞪着那人。

“你听见没有?!要是敢动他,我就把你碎尸万段!!”

来人倾了头,长袖掩了朱唇,嗤地笑了:“碎尸万段?就凭你?在下倒是很好奇呢。”

如瀑的黑发随着动作在肩头摇荡。真真是美到了极致,一举手,一投足,都令人心旌荡漾。

可这是个男人。不折不扣的,男人。

“我说了就一定会做到。”唐蔚然沉声道,“我已经依你的要求来到了这里,没有抵抗,还赶走了劫狱的人,你也得实现我的要求,不然怎么叫做交易?”

“交易,呢。”

他将这二字在唇齿间轻轻碾转,眯了眯眼,嫣然道:“蔚然,你觉得你还有筹码,和在下进行‘交易’么?”

她毫不示弱地扬起了头,正视他:“那个老男人不就是想让我找个厉害点的人嫁了,好让这个血脉再度兴盛么?我做便是,余生再不踏出唐家堡外一步。”

男人眸光流转。他举起食指贴着唇,“嘘。”

而后笑出了最媚人的弧度:“那是老爷的希望,现在和你交易的,可是在下。”

说着,他将手覆在她苍白的面颊上,一点点划下,尖锐的指甲擦过,钝钝的痛。

“我啊……只是想要看你不幸而已。”


——蔚然,你一定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不幸。

——不是被父母抛弃,被欺负,也不是挨骂挨打,更不是被威胁,被迫和朋友分离,被迫嫁一个根本不喜欢的人,被迫继承家业。

——你一定不知道,所以,就让我来教你吧。


雨不知何时停了。

这场暴雨下了多久,萧君旬就在门槛上坐了多久。从一开始的无力和悔恨,到现在的麻木,他木着脸,只是一个劲儿地看着放晴的天穹染上艳彩,橘红色层层铺排而开。

直到一辆无人的夹板车伴着老旧的嘎吱声停在了他面前。

木板上层层叠叠铺着稻草,稻草上还躺了一个人。浑身浴血,左腹还插着一把匕首。

“陆……陆子皈?!”

他不是去找蔚然了么?!怎么,怎么会伤成这样?

不对,当务之急应该是救人!

萧君旬赶忙站起身,却不知怎的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随即也昏了过去。

“唉。两个白痴。”

清脆悦耳的童音。小女孩自屋顶轻巧地跃了下来,身后的双蛇嘶嘶地吐着红信。

她着一身紫红色的衣衫,头上顶着的银冠反射出了夕阳的余辉。

用手里的笛子戳了戳这个,又碰了碰那个,她掐指一算,兴奋地点了点头:“啊哈,做药引正好!啊疼!”

“他们还没死好吗?!”

随即被身旁的红衣银甲男人狠狠敲了敲脑门心。

小女孩捂着额头瞪他:“凶什么嘛我就开个玩笑而已。”

男人无奈地揪了揪她的脸蛋:“乖,先救人。”

“好吧。”小女孩认真地点点头,“未来相公的话要听进三分之二。”

“给我全听进去啊喂!还有我说了多少遍我不是你未来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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