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佳人。

云在青天水在瓶。

【剑网三/主藏毒/BG向/逗比文】喂,别抢我的鸡腿(╯‵□′)╯︵┻━┻!(六/下)

瞿塘峡的某间客栈里。

财大气粗的叶少爷一挥手订了三间客房,然后高高兴兴地扛着,啊不,是抱着锦慕就径自上了楼。

“我要单独睡一间!!”小家伙呲牙抗议道。

“别闹,万一晚上被拐走了怎么办。”

“……我怎么可能会被拐走啊!”

叶逸眯眼一笑:“也是,你已经被小爷我拐来当童养媳了。”

她的脸腾地就红了:“……流氓!!不要脸!!!”

“我早把脸给你吃了,好吃么?”

“……”恼羞成怒的锦慕干脆“啊呜”一口咬在他肩上。

“嘶……”叶逸疼歪了嘴角,但没有动,任她挣扎。到最后小家伙停了动作,伸出手迟疑地戳了戳伤口,支支吾吾地开了口:

“……疼……疼么?”

适逢男人走到了房门前,一把推开又快速关上,将锦慕就地放倒在桌上,逼近她,温热的气息悉数喷了上去。

“牙口挺利索的,不愧是小爷的人。”

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她能看清他眼里的自己,小小的,亮晶晶的,是他眸子里的光。

她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地心跳加了速。

他则愉悦地扬起了唇角:“至于疼不疼嘛……要不,换我来咬你?”

她心说不对,赶忙拒绝道:“才不要——呜!”

然后就被漂亮地,以吻封缄了。

 

“……那两个人究竟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也不过就一个月的时间,这个男人出手也太快了些吧?!

阿步白着脸想要冲上去,结果被一旁的苏卿叹息着拽住了手腕。

“你倒是看一下气氛啊阿步步……”苏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师姐明显已经被叶逸吃得死死的了,作为师弟你就该乖乖等着祝福他们新婚燕尔。”

阿步狠狠地剜了苏卿一眼:“多管闲事!”

少女满不在乎,又唐突“啊”了一声,做贼似的凑近他耳边悄悄道:“我知道了!你是想去偷窥是吧!”

“……”阿步突然觉得好心累。

苏卿竖起了大拇指,“我懂你!”

……懂你二大爷啊!!

 

夜半的客栈在蛙鸣声的陪伴下渐渐沉睡。

感受到身旁突然多了一个存在,阿步惊出了一身冷汗,猛地翻身坐起,紫光闪现间双蛇嘶鸣。

他居然一直都没有察觉这个存在!太大意了!

“谁!?”

“啊哇哇哇是我!苏卿!!”

的确是再熟悉不过的女声了。

阿步放下了笛子,眼睛终于能看清黑暗后,他一把翻开被子,居高临下地瞪着蜷成一团的少女。

“大晚上的你来干嘛?”

苏卿挠挠头:“我……睡不着……”

“……失眠了所以就夜闯他人房间?”阿步毫不犹豫地一拳揍了下去,“你是白痴吗?!”

“呜呜呜你欺负我我要去告状!”苏卿捂着头顶眼泪汪汪。

“……随你便。”

这么说着的阿步却再度躺下,侧卧在仅供单人睡的床上,刚好给苏卿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耶!阿步步最好啦!”苏卿摇着尾巴。

“……要睡就快睡!明天还要早起赶路!”

他忽然觉得有些说不出的烦躁,来源未知,大概是因为被打断了梦境吧?但他刚才也没有做什么美梦,倒是……梦见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阿步步,我问你个问题行不行呀?”

苏卿的声音轻轻的,像是猫爪挠了挠心。

“……你怎么这么麻烦。”阿步真想拍死她,“说。”

“唐诀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虫鸣声在两人背与背的间距中无限扩大。

“……为什么问这个?”

苏卿动了动,窸窣作响。“听你讲了唐诀的过去以后,总觉得,他有点可怜。”

阿步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本想说她什么都不懂就别乱说话,这两年多来他和师姐是怎么过来的她一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觉得他的仇人可怜?

可是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自己亦不知为什么。

苏卿有些尴尬,本来只想找个话题,结果正撞枪口,干笑着打破了沉默:“抱歉……你不想说就别说了,是我太鲁莽了。”

“……唐诀他。”

他们的话音恰恰合在了一起。

“哎?”

“我说,唐诀他,”阿步闭上了眼,“是个无药可救的胆小鬼。”

 

深夜里,从他房间里泄出的光比星月更亮。

手中的图纸上线条细密,男人全神贯注地用细毫在边角处写着什么。

他的眸子在烛光辉映之下灿若群星,似乎非常高兴,放在一旁的面具上,鸟羽在夜风中微颤。

突然,他面色一变,腾地站起身,还没有离开桌子,身子便忍不住猛地前倾。

——即便用手接住了大部分的血,可纸上依旧染上了几朵鲜红,恰似花开,妖艳无比。

“……混蛋!!”

他咒骂,把好容易画出的图纸撕作了漫天碎片。

他咋舌,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瓶,把里面的白色粉末一股脑倒进了嘴里。

他微泣,身体不听使唤地慢慢坐了下去,地板硬如坚冰。

“阿慊……阿慊……”

唐诀仿若坏掉的机甲,再不复往日的光鲜妖魅,只是呆滞地重复着心里的那个声音。

阿慊,我好想你。

一角碎纸轻轻躺在了地面上,上面画了个机甲的头部,恰似从前的唐慊。

 

“他太胆小了,胆小到无法传达自己的感情,胆小到唐慊死后把我当做替身,胆小到要把一切眼中钉都剔除了才安心,胆小到眼看我反抗,就又要去试图唤醒他亲爱的弟弟。”

“他明明把那么多人都玩于股掌之间,可偏偏胆小得要命。胆小到要依仗自己的技术才能狂傲得不可一世,否则,他什么也不是。”

阿步原以为自己很冷静,却没料到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嘴,那些话,他不想说的,他连师姐都没有告诉过,更没有义务要告诉一个外人。

话音落定,一片沉寂。

阿步听见了苏卿平稳的呼吸,舒了口气,看来她似乎是睡着了。

于是整理了一下混乱的心情,阿步闭上了眼,准备继续睡觉。

就在这时,女孩子的声音细细的,溜进了他的耳畔:

“阿步步,你是不是……喜欢唐诀呀?”

他猛然一震。

阿步几乎是同一时刻翻身而起,抽过枕边的笛子就抵上了苏卿的喉咙。他的眼里下着暴风雨,无数情绪翻江倒海。

 

“你记好了,我对唐诀,只有恨。”

“下一次再说这种话,我就真杀了你。”

 

他的嗓音喑哑。

苏卿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和他对视。

她的眼神里藏了一声无可奈何的轻叹。

 

接下来的日子里,阿步彻底疏远了苏卿。不是那种闹别扭过家家似的,而是真正的疏远——把她当做了空气。

对此,苏卿表示无所谓,疏远就疏远呗。

锦慕倒是有些担心,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倒还蛮喜欢苏卿的,大方潇洒,万一这两个人从此老死不相往来,那她师弟不是真得孤老一生了啊?

叶逸抽了抽嘴角说,你到底是他师姐还是他娘?

锦慕抱臂严肃道,总得要个人把他管着啊,不然日后无法无天了你我都镇不住。

苏卿摆了摆手:“安心啦安心啦,阿步步才不会那样呢。”

锦慕一挑眉:“怎么?”

她嘻嘻笑答:“因为,他是个胆小鬼呀。”

叶逸和锦慕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

唯有阿步一甩马鞭,不耐烦道:“走了!”

 

可笑。他怎么可能喜欢唐诀。

一年多的时间里,唐诀带给他的羞辱和痛楚早已经深深刻入了心底,身心俱已疲惫不。,可他被唐诀囚禁了那么久,唯有杀了他,才能彻底解放。

是的,只有杀了他,自己和师姐才能得到真正的解放。

所以他怎么可能喜欢唐诀?怎么可能喜欢那个伪装成温柔兄长的变态?怎么可能喜欢那个连侵犯他的时候也在低低唤着阿慊的男人?

——最重要的是,他怎么可能喜欢男人?

 

人难料。

此刻他们一行四人业已抵达成都。正在客栈大堂吃饭时,阿步忽然起身说是自己有事出去一下,不一会儿便回来了,沉着一张脸。

锦慕担心地开口道:“怎么了……?”

“唐诀在师姐你逃走之后不久就建立了一个十分隐秘的组织,招收了许多杀手,平常接一些委托,还赚了不少钱。我也是这个组织里的一员,而且,唐诀还曾命令过不少手下去追杀你。”阿步蹙眉抿了一口茶,“刚才看见了熟人,跟我说,唐诀忽然解散了这个组织。”

忽又啐了一口,“他搞什么鬼!”

锦慕抿着唇,静静地看着他,后又埋下头,一声不吭地继续吃饭。

苏卿瞥了一眼锦慕,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呀,原来成都的月亮也这么圆啊,不过没有我们那儿的大。”

“……怎么又是你。”

苏卿跃上屋顶,乐乐呵呵地坐在阿步的不远处。

阿步没想搭理她的,可又不自觉出了声,暗自懊恼自己怎么又跟着苏卿的步伐走了。

少女支着下颔,微微眯了眼:

“我是来给你开导的呀。这年头上哪儿找我这么好心的债主。”

“不需要。”

“真的?”苏卿笑了笑,“那为什么要让你师姐担心呢?”

阿步一僵,撇过了头,“……就算需要,也不是你。”

“可我是唯一的旁观者呢。”苏卿轻快地说,“中原话里不是有一句叫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么?”

“你中原话说得倒是挺利索,怎么,你是想说我是那个‘当局者’?”

阿步嗤笑。

苏卿摇了摇头,转过头来,盯着他:

“我是想说,你也是个胆小鬼。”

她的眸子太过明亮,晕着月华星光,让他瞬间无处遁身。

阿步仓皇起身,瞪了她一眼:

“随你怎么说。”

随后离开了屋顶。留下苏卿一个人,遥望明月。她似乎是笑着的,可嘴边的弧度,却没有刚才那么明显了。

阿步呀,你明明是知道的。或许你心里意识到了,可是你就是不想去猜测。

唐诀他,为什么会突然解散了组织。

为什么这一路上如此顺利,没有刺客,暗杀,亦或是追兵。

为什么你会突然变得暴躁,不安,连我这个外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情,亦难料。

 

不管有多少幻想,多少揣测,该来的终究会来。

锦慕曾经无数次想象过她会在怎样的情况下和唐诀相遇,可实际遇到了,却万万没有想到。

“看,我就说了吧,没有必要去买武器。浪费钱。”

阿步说着,一脚踹开破烂的木门,拐过小小的厅堂,径直来到卧房。

——没有传说中的天罗地网,机关遍布。

木桌上散乱着各式的白纸,毛笔,机关零件,甚至在中间置了一个小小的机甲人,居然还有头发,松松地束在了脑后。

男人正坐在桌旁,听闻声响,茫然地转过了头。

十几日不见,他变得更加清癯,瘦骨嶙峋的样子让锦慕差点就认不出来了。而苏卿也吃了一惊,才十几天而已,当初那个满是怨憎的丹凤眼就失去了所有神采。

阿步没有开口,其他人亦没有开口,诡异的沉默徘徊了许久,男人微一歪头,疑惑地出了声:

“……阿步?”

他的声音仿佛苍老了二十年,混着粗砺,沙哑而难听。

锦慕睁大眼:“唐诀,你……看不见了?”

“锦……慕?”

男人挺直了身子,素袍一袭,根本不像他往常的风格。他愣了许久,忽而苦笑出声:“我知道有人来了,一共四人,还以为是道上的仇家,原来是你们啊……也是来报仇的?”

“我……”

她忽然就说不出任何话了,一路上想好的讥讽,仇恨,憎恶,都哽在喉头,艰涩无比。

阿步终于再度出了声:“唐诀,你被寻仇了?”

男人温吞一笑:“阿步,你跟了我那么久,还不知道我么。我当初对你们做的事,我心里都一清二楚,不会反抗的,我也没办法反抗。”

夺命蛊的毒素早已开始侵蚀心脏和大脑了。证据便是他的失明,估计再过不久就会失聪,最后呕血身亡。

“我只是……想做完这个小人,你们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还有一点,就能做好了。到时候要杀要剐,随你们。”

男人细细地抚摸着桌上的机甲。明明眼睛已经看不见了,他却精准地摸到了小人,一点一点地,细细摩挲着它的眉眼。

较之真人来说,这个小东西实在是太拙劣了。虽然黏上了头发,还煞有介事地束着辫子,可是眉眼只是粗粗削出了骨骼,没有神采没有表情。

而唐诀的表情是那么怜爱,仿佛他手中的东西是无价珍宝。

阿步无言上前,随意拿起一张纸,无奈上面都是汉字,便丢给了锦慕。

锦慕定睛一看,动了动唇,缓缓低下了眼睫。

“师姐,上面写了什么?”

“……阿慊。”

 

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中,唯有这两个字如此清晰可辨。明明纸上绽开了那么多凝固的血花,却没有一朵,将这两字玷污。

阿慊。

 

“唐诀!!!!!”

“你他妈的快要死了啊?!!!快要死了啊?!!!为什么不苟延残喘?!!为什么不像个将死之人一样?!!!”

“做什么机甲!!!再怎么做唐慊也不会回来!!!唐慊早就死了!!!!早就死了啊!!!!”

“你害得我和师姐沦落到这种地步!!!!为什么!!!!为什么!!!!!”

阿步一把揪起唐诀的衣襟,轻而易举地就把他拎了起来。

怒火忽然燎了原野,一直烧到了心底,烧出了茫茫火海,妖红的焰尖舔舐着神经。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就连怒吼的本人自己也不知他究竟是在问些什么。

只是心疼了啊。

疼得在心间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的曼陀罗。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不看看我!!!!”

 

为什么当初那个温柔可靠的哥哥是伪装出来的?

为什么现在的这个唐诀让他如此恐惧?

为什么要让他做那些羞耻的事?

为什么要一遍又一遍地羞辱他?

为什么羞辱他的时候,嘴里叫的名字,却是“阿慊”?

为什么要选上他?

啊,原来我是替身。

原来我是那个唐慊的替代品。

原来你的恨,都是对他的。你的爱,也是对他的。你的眼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他。

你为了他,不惜伤我师姐,尽管我和她相依为命,情同手足。

你为了他,不惜要了当初年仅十六岁的我,一遍一遍又一遍,灼热的双唇在亲吻间,只是喃喃地呼唤着,阿慊阿慊。

你为了他,给我造了无数把孔雀羽,每一把都是那么的流光溢彩。

这么多的原来如此,却没有一个,是我所期望的。

 

阿步颤着手,松开了他的衣襟,兀自后退几步,踉跄不停。

“我是五毒的阿步,我不是唐门的唐慊。”

他抬起头,哀哀笑了。

“我不希望你,死了以后,还把我认错了。你弟弟他……大概会伤心的。”

唐诀只是哑口无言地瞪大了眼。腾地起了身,伸出手,却又“哇”地吐了一地刺眼的鲜红。

“阿……阿步……!”他叫着,声音自鲜血间溢出。

“师姐,估计时间已经不多了,你还有话吧。”

阿步一退再退,任由锦慕上前。

唐诀僵住了身体。

锦慕眼神复杂,她猜到了些许,现在终于知道了完整的来龙去脉。

她深吸一口气,扬起手——“啪”地甩了唐诀一个清脆的耳光。

唐诀踉踉跄跄,撞在了桌角上,恰巧撞倒了机甲小人,咣当一声。他慌了,也不站起来,干脆跪在地上,在桌上摸索着,这一次却怎么也摸不着小人了。

“这是最后的那个耳光。”

“是你当初不惜任何手段夺走了阿步,直到今时今日却仍旧把他当成一个替身看待的报仇!”

锦慕咬牙切齿地瞪着唐诀:“把他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为什么还不负责!爱而不得的感觉就这么好?唐慊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啊!!你把我师弟变成这个样子,我怎么可以放过你!!怎么可以!!”

她的声音里已然染上了哭腔。

阿步上前拽过她,低低道:“师姐,够了,没关系的。”

“怎么没关系!!我要他给一个答复而已,难道比他从九泉之下唤醒一个死人还难吗?!”

唐诀终于抬起了头,双眼无神,面颊苍白,骨络突起,唯有嘴唇鲜红。

他淡淡地笑了。声音犹如风过微澜的湖面。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五毒的阿步。这就是我的答复。”

 

——就在这时,倒在桌上的机甲忽然发出了咔咔咔的古怪声响。接着,它自己坐起了身,又慢慢站了起来,迈出了一步,又一步。

整个屋子登时寂了下来。

只剩下单调的“咔咔”声,重复着,再重复着。

直到小机甲碰到了唐诀的手,啪嗒一下摔了上去。于是它不再试图站起来,而是张开了嘴。

“阿诀,哥哥,最好啦。”

“阿诀,哥哥,最好啦。”

“阿诀,哥哥,最好啦。”

——生硬的童音。

唐诀瞬间泪流满面。

“阿慊!”

似是用尽全力的呼唤。只此一声。

男人维持着跪立的姿势,抚摸着小小的机甲,就这样,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机甲小人颤颤巍巍地,自他手背上滑了下去。

“我,最喜欢,阿诀,哥哥啦。”

 

再也没有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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